鞋廠下班後像是寒冬室外的一盆水,隨著天色一點點凍結。
等到天完全黑下來後,外邊已經是落針可聞。
此刻的葉彤已經坐回宿舍的小床上,她剛剛真的說動了平麵臉,利用它對上層的不滿套了不少信息出來。
平麵臉尤其強調的是這裡的晉升製度,葉彤這種屬於普通員工,平常的工作就是在車間裡做流水線工作,也是食物鏈的最底層,再往上就是平麵臉這個階層的主管,負責管理十個普通員工,平時不用工作,就負責管理這些人,少讓這些人惹麻煩。
再往上就是經理了,負責管理幾個主管,也負責將上邊的任務傳達下來。
至於上邊——
那平麵臉的原話是:“還生活在這個工廠的,沒有人再知道上邊還有幾個階彆,隻知道他們晉升上去之後就不必呆在這裡,而是去廠外的領導公寓去住了。”
它曾經也是普通員工,因為流水線工作做的異常優異,便被提攜成了主管。
它還說,員工不走一趟地下工廠,是沒有辦法晉升的。
但奇怪的是,它並不記得地下工廠裡發生了什麼,甚至自己當普通員工時的記憶也變得十分模糊了。
它的臉扁平,整張臉鐵青泛白,嘴巴還殘留著上個人被吃後的血跡,隻有大腦附近還略帶一點弧度,應當是還保留了基礎的腦部組織。
——但數量和質量應當十分有限,因此它說話也不是什麼很利落,嘟嘟囔囔說完這些後估計也覺得不大對勁,站起來若有所思的離開了。
它走到樓梯間時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突然發出一陣淒厲的哭嚎聲,扭頭跑回了葉彤門外,邊跑口水和血水一起噴吐而出,隱約還摻雜著一些人體內臟。
不知何時,門內的葉彤變了副表情,看著它輕輕歎了口氣。
平麵臉與她對視後卻兀得安靜下來,走時的背影都佝僂了許多。
走廊重歸安靜,甚至還有保潔阿姨顫巍巍的把走廊和各人門前都打掃乾淨,葉彤卻在門內站了好久。
——
原本葉彤還以為會有什麼怪物在晚上搗亂,可誰知一夜平安。
第二天那平麵臉也恢複了原先冰冷木然的神情,若無其事般來叫他們起床上班了。
隻是雙眼看向葉彤時,它的眼神會有些許的停頓。
她沒忘,它也想起來了。
兩人麵上不顯,實際上是心照不宣。
上班之前需要在樓下集合,由主管帶隊統一進入,缺席和病假這種考勤需要主管統計後合並遞交給hr,用來作為他們晉升的參考。
葉彤在惶惶不安的人群中咧了咧嘴,眸子迅速在人群中逡巡,這些普通員工全都是人類,有些看神色便知道是副本玩家,有些則是頹然枯槁,黑眼圈厲害的要命,身子也不停的在哆嗦,看起來不像是玩家,更像是個心知生存無望的普通人。
——而管理著他們的主管全部都是怪物。
她輕輕笑了一下,低下頭。
一共有五個主管,共管理著約莫五十人,可這裡邊沒有徐楠。
五個主管拿出一個小本本,對照著本子上的畫像一個個打勾,結束後便帶著他們進了工廠。
進車間之前需要先通過一扇消毒門,那門口有另一個怪物蹲守許久。
它看起來更像一隻蜘蛛,八條腿死死扒住消毒門,用自己肥碩帶著絨毛的巨大肚子擋住大門,圓滾滾的肚子之上,是一張英俊男人的臉。
“您好,請出示今天的簽到名單。”它一張嘴也是想象中那種儒雅男人的聲音。
想來它就是那所謂的hr之一了。
“a小組差一人,昨晚死了。”平麵臉遞過考勤本,最先開始說話。
“b組人齊了。”說這話的模樣與平麵臉相差無幾,唯一不一樣點是它似乎是位女性。
“c組差一人,加班被開除了。”這位聽起來是個少年。
“d組差兩人,吃,呃……死了。”這個懶洋洋的,哪怕自己說漏了嘴聲音也比較從容,應該是個遊刃有餘的職場老手。
“e組差兩人,也死了。”這位的聲音就有些顫抖了。
hr微微一笑,頭顱猛然轉了一百八十度,露出長在它後腦勺的八隻眼睛,快速將名單對了一遍後輕咳一聲,重新轉了回來:“e組。”
“我怎麼點的人數不對呢,該不會是為了躲避懲罰,故意瞞報吧?”
這點葉彤昨晚也聽平麵臉講過,上班第一天,麾下超過三人不來,主管是要受罰的。
e組的主管哆嗦著開口:“不是……他是不是遲到了,鬨肚子,剛剛還見到他了……”
hr應該是識破了它拙劣的謊言,輕蔑一笑,卻沒說什麼話,上班第一天,它姑且給這主管一個麵子,好讓它在自己組員前立立威,若是明天再不如實交代,那便彆怪它嘴下不留情了。
e組的主管也聽出這聲笑的意思,輕輕鬆了口氣。
hr清點完人數後挪開肚子,好讓這些普通員工通過大門,主管則緊跟其後,時刻監視著手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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