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成作為一個史官,是比較失敗的。
在這個災變時代當一個文科生其實是很艱難的,崗位其實很少,他十四歲通過特招入了國家曆史研究所,去啃那浩瀚的史書。
曆史這門學科其實是很難學的,東國這個國家喜歡談論曆史,看了幾本某朝那些事兒之後就說自己精通曆史了,但其實這件事情並不是這樣。
國家曆史研究所的要求,畢業之前需要淺讀二十四史,所謂淺讀,就是不要求理解,隻是要求這些選拔出來的、擁有超強文字理解和記憶能力的專業人才全都先讀完一遍,需要多久時間呢?答案是六年。
災變前網上說自己通讀二十四史的人,大多是吹牛,四千多萬字的晦澀史料可不是看幾十篇小說這麼簡單,那時候全東國真的做到通讀的人,不超過百人,甚至可能隻有十幾人。
在那個時代如果真的能通讀二十四史,哪也不用在網上和觀點與自己不一的人罵街了,國家絕對會把你要了,曆史這一碗最難吃的飯,這人絕對吃得上了,還管飽!
但是在災變年代想要從事曆史,這隻能算是入門。
通過六年的學習,方才有了一點資格,進了單位,還要整理浩如煙海的當代史料,從軍人到平民,從領袖到基層。
久而久之,國史館裡的人,麵對如此繁重的工作,都開始想著辦法偷懶。
史官們喜歡搶一些領袖、將軍、官員之類的傳記項目,因為這些項目一般都有各個部門專門的記錄,那年乾了什麼事,頒布了什麼命令,打了什麼仗,哪裡負的傷,全都有記錄,甚至像是吳館長那種外交官,每一次會議說了什麼話都有文稿資料,隻需要將這些記錄按照時間整理出來就行了。
類似白不藝這樣的,相關部門隻會整理其學術內容,對於其經曆,很多還是需要去考證一番,更何況平民曆史?要去考究需要花費的時間就更多了。
史成是一個不挑剔項目的人,什麼項目到了自己手上,必然會仔仔細細地考究,所以彆人已經寫完“吳國昌傳”“韋承華傳”“田博傳”,他一個“白不藝傳”還在考證資料的過程中。
但是國史館的規矩就是看業績,項目完成少的史成自然是生態位置比較低了。
國史館裡的人,史觀也很不相同,有著各種各樣的史觀。
有的人看傳統史書多了,骨子裡還是有些精英觀念的,他們認為少數人創造了曆史,曆史人物推動了曆史,東國災變之後,他們認為是東國少部分勇敢的人保護下來了數億人。
還有一種很有意思的史觀,是絕對理性分析的數學史觀,這一派人不分析具體的曆史人物,而是喜歡根據數學和物質條件來分析曆史事件,對個人的作用有些忽視。
比如分析古代戰爭,這幫人不會去寫將領的勇猛和運籌帷幄,而是計算雙方軍隊的各項條件,來總結勝敗原因。
例如:有人說明朝的萬曆朝鮮戰爭,倭軍火器占優勢,明朝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打醒了明朝。
這幫人就用數學來計算,駁斥了這種觀點。
由於硝石產量的問題,倭國當時的火藥年產量約為兩噸到十幾噸之間。
而明朝保守估計則為一千八百噸到兩千一百噸左右。
倭國不是沒有大炮,而是用不起,與明朝一場戰役動輒幾萬斤火藥猛轟相比,倭國士兵每月分到手裡的火藥隻夠自己開幾槍。
綜上所述,倭國沒有能力“打醒”那時候的明朝,如果不是高麗地形和路途原因,加上鐵甲裝備和騎兵等因素,雙方沒法對抗。
這些人還算出了滅亡人類所需要的喪屍數量,從而駁斥了社會上曾經出現過的“人類必亡論”。
完全攻陷所有人類現有的國家機器和淨土,所需喪屍數量約為四百億到八百億之間,人類巔峰時期的人口都沒有這麼多,喪屍如何能滅亡人類?
這一派很是受到當局的歡迎,因為可以給當下的局勢提供一些可視化的參考。
但史成是一個另類,他的史觀,就是純粹無比的人民史觀,人民是曆史的創造者和主體,不否認曆史人物的作用,因為曆史人物來自於人民,但人民的曆史主體地位是需要保證的。
史成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為了致力於使得人物有血有肉,所以他也什麼都敢寫,每一個人物發掘其功績時,他總會找到這個人的一點缺陷,為此,他還經常得罪筆下人物的後代。
在寫白洪羽傳時,史成整理了這人所有流傳下來的生平,給出了如下評價:
白洪羽是一個英雄,這毋庸置疑。
但白洪羽與其他英雄相比,多了一些複雜性。
首先就是他的英雄事跡都不是出於仁義和為民除害等崇高理由。
撤離椿城鬥殺喪屍成為有據可考第一個戰勝喪屍的平民與之後在林中與裴善仁之戰,都沒有任何崇高的理由,隻是為了自保。
而在施州怒殺邪教徒與為陳佳美報仇屠戮洞穴,也都是為了泄憤,並不是出於保衛人民的崇高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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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自保,白洪羽可以殺死任何人,做出任何事,他似乎相信在末世之下不需要講什麼原則。
施州居住的數年裡殺死外來人員的事情,雖然說不上什麼汙點,但很難說得上是英雄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