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的時候，王婷玉再三邀請大家一塊出去吃飯，美其名曰慶祝她文章接收加上身體康複。
由於一會還得做實驗，所以四人就決定簡單到食堂吃炒菜。落座以後，大家自然而然說道了這幾天傳的沸沸揚揚的某學校課題組學生集體舉報導師學術造假的事情。
“這老師得把學生壓榨的多厲害呀，學生集體舉報。”王婷玉首先說道。
“在咱們國家，研究生階段師生關係完全不對等，導師相對於學生的權利太大了，自然而然也就扭曲了他們的三觀，認為這樣對學生來說是應該的。”張慧說道。
“主要是這老師學術造假也太誇張了，簡直把彆人當傻子哄著呢。一模一樣的圖片一點改動都沒有就往好幾篇文章裡麵放，要知道一般看這些文獻的都是同行，不可能隻看你一篇文章，要挑問題很簡單的。”王婷玉說道。
“我仔細看了一下他們舉報的幾篇文章，數據篡改得非常拙劣，有些僅僅換了個表頭，有些將整體數據減一，反正一眼假。他哪怕數據做一個對數轉化處理也不至於這麼假，而且還能保證結果跑出來一樣。”張慧說完，發現大家都用詭異的眼神看著她，連忙擺手補充到，
“我肯定沒有這樣做過，我聽我本科同學他們說的，他們做生物的造假很正常的，例如用ps修一下跑膠的圖呀，五個重複隻挑結果好的一個呀，反正就是根據自己假設的結果去修改數據和圖。”
“這種難道沒人發現嘛，一直裝聾作啞嗎?”曾偉好奇地問道。
“他們這種是屬於太拙劣的造假，你才發現得了。要是高端一些的造假，你幾乎做不出來的，而且你複現不了彆人的結果也隻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例如試劑型號不一樣呀，儀器是進口的呀，實驗手法不一樣呀……太普遍了。”李榮補充道。
“主要是在這些領域造假的成本太低了，基本上是隻要能在這篇文章中說得過去，那就基本上沒啥問題，審稿人又不會重複你的實驗。”王婷玉說道。
“咱們領域造假的人多嗎?”曾偉好奇地問道。
這下大家都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張慧才說道，
“咱們領域基本上沒有發現過造假的，因為完全發現不了。咱們在野外調查的樣點哪怕是咱們自己回頭再去都不一定能一模一樣，基本上不具備可複現性。而且自然界裡麵生態係統類型這麼豐富，每個生態係統裡麵存在著一些不一樣的甚至截然相反的現象，沒法去說的。”
“對啊對啊，就像我做葉片性狀的，有些研究表明葉片氮含量隨著乾旱加劇增加，有些研究又表明葉片氮含量隨著乾旱加劇減少，但是人家的解釋也都說的通，很奇怪的。”王婷玉補充道。
“誒，那師姐你的結果呢?”曾偉夾了塊排骨，問道。
“我的結果是這兩者之間沒關係。”王婷玉苦惱的說道。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等到大家都笑完，張慧繼續說道，
“不過咱們生態跟其他的學科不太一樣，咱們基於野外的調查不管結果是什麼樣子，隻要解釋得了，都可以發文章的，所以你們會發現很多自相矛盾的論點。但是像生物化學這些學科，有就是有，沒有就是發不了文章。你要知道咱們國家多少碩士博士，畢業不都得要求有創新點嘛，做三年四年做不出來咋辦?隻有編了，各種壓力都在身上，不編沒有辦法的。”
“那確實，我舍友就是做生化的，天天熬夜到一兩點才回來，每天就是聽見她說結果不好結果不好，好像人都焦慮了。”王婷玉深有體會。
“主要是咱們培養體係有問題，導師把學生招過來，正兒八經按照培養手冊去培養的少之又少。通常來說大老板就是放養式的，招過來不咋管，美其名曰讓你自己探究，臨畢業就開始催文章，實際上連學生做啥都不知道，學生有畢業壓力在，隻能編造了。而小老板通常為了完成考核目標，把學生當牛馬使，拔苗助長式的讓學生去完成東西。你們經常可以看到研一發一區文章的，除了個彆確實是自身厲害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導師寫的文章，學生做的實驗，然後各取所需。”張慧說道。
“那這樣不挺好的嘛。”曾偉插嘴到。
“畢竟沒有一個係統的學習過程，最後畢業了也隻會做實驗。實驗又不難，通常高中畢業的水準就能學會，主要的是科研的思維和寫作的能力。”李榮說道。
“那這些舉報的學生會怎麼樣?”曾偉問道。
場麵突然安靜了下來，隔了好一會，李榮才不太確定地說道，
“得看最後的處理力度吧。這個老師名頭不算大也不算小，有可能會被學校嚴肅處理，但是學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會轉導師，但是幾乎不會有老師想要“的盧”的。如果老師隻被自罰三杯，這幾個學生除了退學再沒任何出路。”
說完之後，李榮自己後背都感覺發涼。
“那是不是那些大老師出了問題基本不會受處罰呀?”曾偉好似沒有看出場麵很尷尬，繼續問道。
“隻要有國家級帽子的老師，基本不會被處理的。因為拿到帽子之後，對於學校來說就是政績，也是各種資金項目的來源，通常國家項目或者企業項目都是優先有帽子的老師的。”李榮回答道。
“那以後得努力出國去，國外環境是不是好一些。”曾偉暗暗的說道。
“你要知道這些不正之風很多都是國外傳進來的。”李榮憐憫地看了一眼這天真的孩子。
“那咋辦呢?”曾偉明顯很著急。
“管這做甚，你還能拿著你的學位證去開玩笑去聲援他們嗎，咱們至少老師讓咱們做實驗，而且沒讓我們造假，而且咱們的結果不管好壞都能發文章，也沒必要造假。先讓自己畢業再說吧。”說完，李榮生出了一種無力感。
“走吧，吃完了咱們繼續做實驗去。”見到大家心思都很沉重，張慧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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