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正國不再說話,隻是深深地看了女兒一眼,又極其複雜地瞥了一眼始終低著頭的鐘曉峰,然後,緩緩站起身,拖著沉重的腳步,在看守人員的帶領下,轉身走向那扇厚重的鐵門,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儘頭。
他的背影,蕭索而淒涼,帶著一個時代、一個家族轟然倒塌後的全部塵埃與死寂。
鐘小艾捂住嘴,壓抑的哭聲終於忍不住在空蕩的會見室裡低低響起。
而鐘曉峰,直到父親的身影徹底消失,才敢抬起頭,臉上早已涕淚橫流,不知是出於恐懼,還是終於生出的一絲廉價的悔恨。
“爸...我對不起啊!早知道你有今天,我當初,就說每個月給你10萬了...”
鐘小艾:......
......
燕京。
曲家。
就在這時,書房門外傳來了沉穩的敲門聲。
咚、咚、咚。
不疾不徐,卻帶著一種公式化的威嚴。
書房內的兩人身體同時一僵。
曲青山深吸一口氣,臉上最後一絲波動也收斂起來,恢複了那種古井無波的平靜。他整了整身上中山裝的領口,儘管那領口早已一絲不苟。
“進。”他的聲音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
門被推開,秘書站在門口,神色恭敬卻難掩凝重,他側身讓開。
兩位身著深色夾克、神情嚴肅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一位大約六十歲左右、戴著眼鏡、氣質沉穩的乾部,曲振華認得他,是中樞紀委副書記,張棟成。
“曲老。”張棟成開口,語氣客氣而疏離,帶著公事公辦的嚴謹。
“受上級委托,我們過來,就一些情況與您進行組織談話。”
他的目光隨即轉向一旁臉色煞白、僵立原地的曲振華,微微頷首:“振華同誌也在,正好。”
曲振華的心猛地一沉,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
曲青山麵色平靜地伸出手:“請坐。”
幾人落座。談話沒有多餘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題。
張棟成從公文包裡取出一份文件,並沒有翻開,而是雙手放在膝上,目光平和卻極具分量地看向曲青山。
“曲老,您提交的報告,上級已經看到了。”
他語氣平穩,措辭謹慎。
“組織上經過認真研究,認為您作為一名老同誌,能夠主動認識問題,態度是誠懇的。本著實事求是、治病救人的原則,以及考慮到您過往的工作經曆和目前的身體狀況,原則上同意您的請求。”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原則上同意”這幾個字,曲青山放在膝上的手還是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但他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是極輕微地點了點頭:“我服從組織決定。”
那位副局長頓了頓,目光轉向一旁的曲振華。
曲振華瞬間繃緊了神經,感覺後背的肌肉都僵硬了。
“另外,關於振華同誌接下來的工作安排...”張棟成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像重錘一樣敲在曲振華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