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嶼皺緊了眉頭,見他臉上的巴掌印紅腫起來,不難猜出在國公府發生了什麼,“你真的決定了?”
江九重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說了一句:“繼續在京裡呆著,我無非有兩種結局,要麼瘋了,要麼死了。”
隻有去北疆,用生命和鮮血堆起一條回京的路,他才能活得坦坦蕩蕩。
衛啓是知道江九重的處境的,屬於爹不疼,娘不愛,祖父祖母雙雙無視的小可憐。
真要讓江九重待在京城,恐怕真的如她所說,不是瘋了,就是死了。
他長舒一口氣,摸著江九重的頭說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吧。不過,既然選擇去北疆,就要從底層小卒爬起來,我和守禮在京城等你!”
江九重雙眼的熱淚終於落了下來,感受到頭頂那隻厚實的大掌,心底空缺的部分似乎被填滿。
他重重地點頭,抬手把眼淚抹掉,目光堅毅:“我若有幸撿回一條命,必定風光而歸。我若戰死沙場,馬革裹屍,也算英雄一場。”
才十五歲的衛殊瞪圓了雙眼,一句話脫口而出:“我也要去北疆,我要和江大哥一起去!”
很快他的腦袋挨了一下,是他親愛的母親大人,正笑眯眯地看著他:“你真的要去嗎?”
衛殊抖了抖肩膀,看穿了母親的皮笑肉不笑,忙搖頭:“我開玩笑的,不去不去,北疆那個地方,狗都不去!”
江九重:“……”
徐氏看著活蹦亂跳的小兒子,眼底突然沾上了淚意。很快她又把眼底的淚意拭去,唇角重新勾起得體的笑容。
事情說完了,江九重準備告辭,起來前給了衛嶼一個眼神。
衛嶼會意,和父母親說了一聲,抬腳跟上了江九重。
“我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歸京,拜托你多幫我照看……”
江九重沒說讓他幫忙照看誰,衛嶼卻心知肚明。
他點頭應了,拍上好友的肩膀:“一定要活著回來。”
“那是自然!”江九重笑了起來,眼角的淚痣隨著他的笑容輕輕一動,宛如落入雪中的寒梅。
“幾時走?”衛嶼跟他走出瑞親王府,“打算帶什麼人去?”
江九重的目光望向熙熙攘攘的大街,半晌才道:“不帶了,我今晚就走。”
衛嶼沉默了片刻,沒看見青墨跟著,問道:“連青墨都不帶?”
“不帶!”江九重斬釘截鐵地說道:“戰場上刀劍無眼,青墨膽子小,彆沒給倭寇殺死,反倒先被屍山血海嚇死了!”
“青墨待你忠心耿耿,好歹也會兩下三腳貓功夫。你不讓他跟著,你讓我們怎麼放心?”衛嶼不讚同,無論如何都讓他帶上青墨。
江九重笑了一聲,看著好友擔憂的眼神,鄭重地伸出手:“多謝!”
衛嶼把手覆了過去,兩隻手緊緊交握,一如他們以後的人生。
是夜,江九重帶著青墨,背著簡單的行囊,騎著馬離開了生他養他的國公府,離開了那個禁錮他的牢籠,也離開了不愛他的家人。
兩人一路走到十裡亭,就著雪色和月光看見亭外停著一輛馬車,亭子裡有人在煮茶。他正想馳馬而過,就聽見一聲熟悉的叫喚:“表叔!”
江九重勒停了馬,回頭看見那個他心心念念想著的姑娘笑意嫣然地站在亭子裡,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階,身上的湖藍色裙擺順著台階滑下,隨著它的主人走到他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