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雨,本該是從陰兮兮的天氣裡磕出碴子來,刮得滿世界冰剌剌的。
可是,坐在落地鏡前的柳智敏此時並沒有如此覺得。
無論因為是心底的柔軟,還是因為吹風機的暖風。
站在椅子後方,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林增羨拿著吹風機,銀灰色電線在柳智敏身後劃出涇渭分明的界限。
林增羨的手指穿過她的發絲,暖風裹著薄荷洗發水的味道散開,柳智敏的背脊微微繃直,堂而皇之地直視鏡子,林增羨垂眸時睫毛投下的陰影,以及撥動她頭發的手,柳智敏慢慢地有些出神。
林增羨的動作一點都不生疏,順順當當地打理著她的長發,這麼熟練必然是因為那個叫作羽生愛理的人吧?
在斯德哥爾摩的夜晚,那個女人也會像現在這樣坐在鏡子前,看著林增羨給她吹頭發嗎?
那個時候,林增羨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隻是沒有表情地專心吹頭發,對吧?
他會滿眼都是那個女人,就連空氣裡都會是他溫柔的心意。
嗯,一定是這樣的。
當然是這樣的……
“溫度合適嗎?“
林增羨的聲音從頭頂上落下來,柳智敏驀地回過神,下意識捏緊了睡衣下擺。
“是,合適。”
再瞄了一眼鏡子,發現林增羨依然專心看著她的頭發,沒有任何變化,沒有發覺到她的出神,柳智敏先是鬆了一口氣,然後又睫毛一下忽閃,眼神黯了下去。
自從在練習室暈倒開始,今晚她似乎不太能控製自己的思緒,總是想得很多,越想越亂,越想越遠。
已經是2017年了,林增羨要離開了。
律格醫院不再有她隨時可以進去的辦公室;
聖水洞不再有專屬於她的房間;
學校門口不再有等著接她放學的藍色跑車……
突然,吹風機的暖流轉向後頸,她本能地縮起肩膀。
“彆亂動。“
那隻握著吹風機的手頓了頓,隨即溫熱的指腹輕輕覆上她的肩頭壓了一下,然後立即撤開。
電流般的酥麻感隔著衣料從肩頭竄到脊椎,再一路竄上大腦,柳智敏慌忙咬住了下唇。
“明天放假了,對吧?”
林增羨指尖撩起她耳後濕發,腕間的袖扣擦過她發燙的耳垂。
“對,已經放假了。”
柳智敏刻意不去看鏡中林增羨的眼睛,她盯著銀灰色的電線,此刻正垂落在她肩頭,像是把她和鏡子裡的這個人鏈接了起來。
“那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家。”
林增羨將吹風機調低一檔,手指虛虛攏著柳智敏的發尾。
“oppa,我可不可以不回家?我想和你……們一起去大邱。”
蜷起腳尖,視線在毛絨拖鞋上晃來晃去,柳智敏提著氣把悶了好一陣子的話說了出來。
“疼嗎?”
答非所問,林增羨突然停下動作,指腹按在她後頸一塊淤青上。
那是暈倒時撞到的,柳智敏原以為藏得很好。
“不疼不疼,真的不疼!”
柳智敏下意識撒謊,卻被林增羨用吹風機的暖風刻意避開淤青的舉動戳穿。
林增羨什麼都沒說,但用掌心虛覆在上麵,護住了那塊皮膚。
不僅感覺頭發了要被吹乾了,就連心裡那些情緒也被這個動作吹得跳騰起來,柳智敏稍作停當,像是給自己打氣一樣捏了一捏睡衣下擺,然後抓住了林增羨握著吹風機的那隻手。
“oppa,彆趕我走,好不好?我想一起去大邱。”
挪開吹風機,柳智敏轉身跪坐在椅子上,扒拉著椅背,抿著嘴唇,可憐巴巴地看著林增羨的眼睛,時不時忽閃一下睫毛。
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