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呻吟,哀嚎,如雨水般連綿而至的,蝗蟲群般穿過白霧、無窮無儘的咳嗽聲。
以及死亡。
觸手可及的死亡。
這便是米海爾主祭所麵對的。
也是每一分每一秒都環繞在他身邊的。
辛勞了整夜也沒能找到合適的答案,在這仿佛永無寧日的雨霧中,他深深地感到,自己身體中的某些部分似乎也伴隨著時間的流動一點點出現了扭曲——等到第一聲咳嗽從他年老的喉嚨中駁躥出的時候。
灰城德高望重的主祭徹底認清了自己這次麵對的是怎樣的對手。
於是他集合了修女們與治療官們,借由這座巨大圖書館本身便擁有的魔力屬性,他在這裡構建了一座【拒絕魔法】的魔法陣。
隻要待在這裡,他們身體中那些已經病變的魔力就不會再對器官造成影響,隻要待在這裡,那麼四周的神疫也再也不會使他的情況進一步惡化。
在這跳躍,爆裂的火星裡,久違的,關於‘虛弱’,‘衰老’的恐懼重新從他的思想中浮現,德高望重的老人不由得感慨那位騎士長的堅決,雖然同樣沒有頭緒,但他至少還在外麵維持著情況。
不過基於這麼多年積攢的經驗與學識,他也的確對這次的神疫完成了症狀的記錄,並且在嘗試治愈的過程中分析得出了一些病理學方麵的結論。
有一部分人,籠統來說,城衛,安保官,戰士,冒險者,廚師,處刑人之類的職業似乎對這場神疫有著特殊的抵抗能力;
其他從事生產、服務業,又或是文書職業的人們則會在這連綿的雨霧中一點點開始感覺不舒服,最終在某個階段突然栽倒,接著便是永無寧息的咳嗽,以及持續的衰弱。
這種衰弱由內而外,自我檢查之後,發現肺部發生一部分萎縮、塌陷,氣管內出現了些許怪異而不合常理的增生,切片觀察後發現與癌細胞的病變增生有著明顯的區彆,增生物帶有顯而易見的魔力屬性。
——手術執行者:米海爾主祭。
——手術觀察對象:米海爾主祭,奇洛治療官。
手術對象在完成手術觀察切片後便迅速進行了神術治愈,使用魔藥解除了手術前的麻痹準備。
兩位實驗對象的檢查結果沒有差彆。
備注:在試驗後進行神術治愈時,操控起身體內的魔力進行術式準備的階段,能夠很微妙地感覺到魔力流經的地方輕微發癢,略有不適——結論,被神疫感染的對象進一步使用魔力時會加深感染與病變的程度。
記述論據的紙頁傳來濕潤的觸感,似乎有寒冷的刀片藏匿在這風霜記略的筆記本中。
楚楠下意識地抽回手指,感到飄揚的痛楚藏在記憶的雨霧中潛入皮膚。
“怎麼樣?男孩?滿意了嗎?我也是有在乾活的啊。”
米海爾主祭冷笑著觀察著菜鳥冒險者的表情——這似乎才是他的本性,這個用溫和麵具,用莫名其妙話語調劑年輕人青春軌跡的怪嗓音老家夥,他隱藏的假麵與真我都在這本剛剛遞送給楚楠的筆記本中展開。
他捏著剛剛從火上挪開的肉串,欣賞著年輕冒險者那張慘白下來的臉龐,稍作遲疑,伸手進懷中取出一支試管,在火光中晃了晃,微笑著開口:“看,這就是從我肺葉裡切出來的增生物,長得像葡萄一樣,對吧?”
啊,沒錯,正如他描述的。
那血紅的玻璃試管中正收納著一粒粒帶有明顯切口的晶瑩肉球,但如果要用葡萄來描述未免也太過清新寫意,在楚楠的視線中,或許他會更願意將這布著細微血管的密集球粒用什麼生物的‘卵’來形容。
“沒人教過你麼,隨意拔劍會被安保官抓起來的。”米海爾主祭搖搖頭。
這個腳步輕快的老人家現在神態看起來更加與他的外貌不符了,這個麵容枯槁,手指布滿老人斑的耄耋者……
“彆誤會,可不要把我當做是被大魔奪舍的軀殼啊。”米海爾主祭把那支試管塞進懷裡,取出一張白巾裹住手中肉串的鐵簽握手部分,轉身把這肉串半強行地塞進楚楠手裡,對這還在發懵的年輕冒險者擠了個笑容,扭頭向塞莉希和克羅格點了點頭。
“我已經是個老人了。”他說。
這句話出口時,灰城主祭的聲音與姿態都出現了明顯的破綻,他搖搖頭,歎了口氣,越過塞莉希和克羅格,伸手把門合攏,哢擦一聲鎖好。
“但是欲望,欲望正是我能活這麼久,還能有著這樣精力的根源。”說這話的時候,這老人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一個目標,一個足夠高大,可以遮蔽恐懼的目標,還有達成那個目標的欲望,這就是我探究精神的由來。”
“這場神疫,就是現在的我所能把存的——最大的欲望,我要解決它,在所有人死完之前。”
“聽著,灰城已經陷入絕境了。”米海爾回到那張溫暖火爐邊的椅子上,他打量了一下楚楠,看看克羅格,視線最後落在了塞莉希身上,點點頭:“男孩和無劍者都還健康,但是塞莉希小姐,你已經染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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