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粘稠的血珠輕輕撥動寂靜的秒針。
哪怕在這樣嘈雜躁亂的環境裡,這滴答聲也實實在在得如滾石般沉重地墜入進他們的心底。
米海爾主祭沉默地看著那枚在重力的作用下輕輕搖晃的心臟碎塊,這位經驗豐富的醫者猶豫了一瞬,指尖捏出一枚魔力團塊塞入屍體喉部、背部的破口,招手喚來一旁等候的修女,指指那具一點點冰冷下來的屍體:“挪一下四周的床鋪,找個位置把屍體放下。”
修女們立刻行動起來,將這周圍僅存可以用作行走步道的空間收緊,勉強湊出一塊地方放下那具被堵住出血創口的肉軀,小聲寬慰著那些在毫無隔閡的縫隙間緊貼著彼此的病人,告訴他們:
“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冒險者們。”米海爾主祭招招手。
楚楠、塞莉希、克羅格先生三人立刻走進那張空出來的病榻周圍,籍著距離的便利,不需要老人再過多說,他們便自主地展開了各自的本職——尋找和任務相關的蛛絲馬跡,這也正是冒險者的天職。
克羅格先生徑直朝著屍體那邊去了,塞莉希跟在他後麵過去看了一眼,楚楠則在病榻邊蹲下,反正他也隻是個菜鳥冒險者,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更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所謂麵子,自然是要把自己能做到的一切都做到最好才對得起現在周遭大夥兒的專業氣質。
沒辦法,楚楠先生也隻能做得到這些了。
他看了眼那顆在床單包裹下垂落至下方的心臟碎塊,瞥了眼還在深思的主祭大人,楚楠吸了口氣,俯身趴在了地上。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會看到什麼。
從現在收集到的情報來看,至少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
這周圍的幾位修女小姐一直都在這間醫療所中忙碌,而撤去了所有遮擋白幕的醫療所現在隻是一片低矮病榻組成的病苦叢林,就算是個身高隻有一米一的小朋友也可以隨便找個地方轉一圈來將這周遭的情況環收眼底。
在這樣的情況下,那個出手殺死了這位可憐裁縫店主的凶手絕不可能是從上方發起攻擊的,他出手的位置……
沒錯。
是在床底。
楚楠鬆了口氣。
他看著那隻在重力拉扯下垂落的心臟布兜,看著暗紅的血液粘稠地滴落,眨眨眼,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有些放鬆。
——至少沒有一趴下來就發現那凶手還藏在床下,擺著一張黑乎乎的笑臉對他露出八顆明亮的白牙要來的好多了。
那樣的話楚楠先生怕是得嚇得彈起來,一邊翻滾一邊尖叫,整個人蹉跎成那幅經典名畫。
《呐喊》
其他的——
凶手是躲在床下打碎了這位可憐人的心臟,穿過床板,在彆人沒有察覺的情況下直接打通了背後的皮膚、肌肉、骨骼,最後由得那破爛如番茄般的心臟溶在這鮮紅的‘湯包’裡,搖曳著吊在空氣中……
嗯?
不對。
楚楠皺起眉頭。
屍體的胸腔是直到米海爾主祭按下去之後才塌陷的,也就是說在那之前這個病人屍體的背後雖然出現了這麼一個破口,但心臟也一直都還在原來的位置嗎?之前沒有聽到血聲也是因為周圍的病人太吵了?
不對,不可能。
他立刻否決了自己的思路,如果是他區區一個16級菜鳥冒險者的感官那倒還好說,但克羅格先生和米海爾主祭都是毫無疑問的高級職業者,想要瞞過他們的耳朵實在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是說:
屍體之前雖然心臟被打通了,但背後一直都沒有塌陷下去,直到米海爾主祭發現問題之後的那麼一次按壓?
他突然想起剛剛米海爾主祭所做的,用魔力的團塊堵住屍體喉嚨與背後的創口。
楚楠沒有立刻聲張,他隻是飛快地環視了一圈離這裡最近的病人,雖然想要避開這麼近這麼多這麼雜亂的眼睛翻身下床做出這樣精密的操作很難解釋,但總歸的,這些離得最近的人還是難以洗清自己的第一作案嫌疑。
接著,冒險者俯身鑽進床下,一翻身麵朝床板下側。
他在那顆心臟布兜的周圍看到了一個沾血的空洞,而周圍的地上並沒有木質床板破損的碎塊兒。
他媽的。
楚楠突然意識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他抬起頭,從地上直起身子,靜靜地看向一旁還在捏著下巴觀察著破碎心臟的米海爾主祭。
“怎麼了?”注意到這年輕冒險者的視線,老人挑挑眉。
“……”楚楠視線動搖了一下,他指了指那顆心臟,一時間甚至猶豫著要不要把自己剛剛想到的事情就這樣說出來。
但理性與那些所得的告誡還是讓他提起了自己的精神,冒險者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快步走近米海爾主祭,他強行按捺著不讓自己目光飄忽,免得被不該被注意到的家夥發現自己的破綻。
“……”米海爾主祭並沒有拒絕楚楠的接近,他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年輕冒險者的異狀,雖然這位位高權重的老人還從來沒有親眼或是親耳見聞過這楚楠先生的資質或是事跡,但在這兩個月裡也總歸是見識過他披星戴月跑出去一身塵土跑回來的忙碌身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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