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這個問題，問得很是奇怪。
她不知道傾塵是誰嗎？
她肯定是知道的。
接引將傾塵、明軒來到須彌山的事，告知青蓮的時候，肯定向她說起過二人的身份。更何況，連傾塵、明軒尚且不知他們要找的是什麼，可青蓮卻知道他們要來找自己，還給予了他們提示。要說她不知道，顯然是不可能的。
那麼她為什麼會這麼問？
那就說明，這個問題，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這麼簡單。
傾塵淡然道：“我是傾塵。”
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也沒有多餘的話語，顯然傾塵並不打算做出什麼解釋。
青蓮靜靜地看著他，目光漸漸變得靈動起來，臉上也有一絲細微的表情顯露。但她說話的語氣卻還是那麼淡漠：“你當真是傾塵嗎？”
傾塵麵色不改，篤定地說道：“傾塵就是傾塵。”
“可傾塵，未必是傾塵。”
說完這句奇怪的話，青蓮的嘴角便勾起了一道淺淺的弧度。雖然她的動作很輕微，但是比起之前的一動不動，現在的她，明顯變得更有幾分人情味了。
青蓮皓腕翻動，不知從何處取出了一方小巧的錦旗。
她名為青蓮，乃是先天靈寶青蓮寶色旗，這麵旗子，就是她的法寶之形了。不過，她本身就是青蓮寶色旗，若想施展這件先天法寶的妙用，直接就可以施法，根本不必化出旗幟之形。現在她卻將這以青色為主的錦旗取了出來，如果不是習慣如此，那就是有意為之了。
“是嗎？”傾塵靜靜地看著她，眼瞳之中顯出星光點點，璀璨奪目。可是，與熠熠生輝的雙眸相反，他的語氣此時也變得冷冷的了，倒是與青蓮頗有幾分相似。
隻不過，青蓮的冷，是如同冰霜一般的清冷，不染俗世浮華。而傾塵的冷，則好似那亙古不變的混沌鴻蒙，高居於萬物蒼生之上。
“是或不是，頃刻就知。”
青蓮將寶色旗展動，就見一道道白氣衝天而起，與水霧相融，漸漸難分彼此。
迷霧愈發得濃鬱了，而在白氣之中，又有一縷縷金光顯現。原來金光十分纖細，就如一根根金線一般，在白霧之中顯出一兩點微不可查的光彩。過不多時，金光變得越來越明亮，金絲的數量也多了起來。一道道金光互相交彙，逐漸融為一體，就好像是流水一般，反倒把白霧擋在外麵。
現在這白露台上，最外圍是如珍珠般的雨簾，阻擋住了外人的視線。內部是氤氳的水霧和白氣，猶如白色的蝴蝶在緩緩飛舞，又似潔白的粉塵，在空中飄動。白霧之內，金光如水，而在金光之中，又有朵朵青蓮顯現，就好似是靜靜地長在水麵上一樣。
青色蓮花並不像八德池裡的白蓮有十二品之多，而是隻有三層花瓣，不過是三品而已。可是這些青蓮數量極多，不僅將白露台給堆滿了，而且還有許多在空中緩緩飄搖。
青蓮綻放開來，蓮台上出現了一顆顆明珠，明珠上光影流動，竟呈現出了一個個光怪陸離的景象。
傾塵神色淡然，可是看了幾顆明珠之後，他眼中的光彩變得更為明亮了幾分。
“原來，我看到的那些東西，都是你弄出來的？”看著輕輕搖動青蓮寶色旗的少女，傾塵說話的語氣，多出了幾分沉重之感。
在須彌山下，傾塵愣了愣神，在菩提普度金蓮橋上，傾塵若有所思，在八德池畔，傾塵更是將蓮葉上的露珠認作了玉璧……
在那些時候，明軒發現傾塵神色有異，卻不知是何緣故。她一邊安慰著自己這個名為哥哥的弟弟，一邊主動站了出來，應下了接引的請求。而傾塵卻知道，其實他是看到了一些景象，故此心神不寧。如今在這一顆顆明珠上，他又看到了那些景象，如此一來，顯然先前就是青蓮所為了。
“是我弄出來的。”青蓮爽快地承認了，說完，她又問道。“見過嗎？”
“有些熟悉，但未曾見過。”傾塵給出了否定的答案，看著青蓮又道。“你隻讓我一個人進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青蓮答道：“是的。不過，現在看來，我並沒有猜錯。”
傾塵麵色不改，隻是微微皺了皺眉，問道：“你剛才說，傾塵未必是傾塵，就是指的這個？”
“不錯。”青蓮纖纖素指輕點，蓮花微微旋轉著，向四周緩緩飛去。
傾塵沉默半晌，忽然問道：“你在怨我？”
“青蓮不敢。”青蓮輕歎一聲，將青蓮寶色旗又往空中一揮。
明珠漸漸暗淡下來，其表麵再也沒有一點景象顯現，與普通的珍珠，已經沒什麼區彆了。
既然傾塵不認得，那麼再給他看下去，也沒有必要了。
傾塵見此，又問道：“這些事情，你是不肯再說了？”
青蓮目光炯炯，反問道：“你知道這些事情嗎？”
傾塵答道：“不知。”
青蓮將目光移開，仍舊是反問：“既然不知，多說何益？”
“這話倒也不錯。”
傾塵點了點頭，然後輕輕展開雲影扇，對著自己扇了一扇。
“你在須彌山多年，卻將這些都藏在心裡，連接引、準提二位道友，對此都一無所知。你有這麼多的秘密，而且還藏得如此之深，怪不得這般寂寞孤獨。”
青蓮淡然道：“雖然接引沒進入過青蓮秘境，但是我曾將這青蓮秘境裡的種種景色，都呈現在了他的夢中。他看到了我這蓮花池，之後在須彌山上建造了自己的八德池，也從中領悟了蓮花之相。這些與他有關，故此我都告訴了他，沒有一分保留。可是那些東西，本就和他毫無關聯，我又何必告訴他？”
“果然是你。”傾塵皺了皺眉。“接引根本不知道，我與軒兒要找什麼，是你告訴他的？”
“他知道，也不知道。”青蓮頓了頓，緩緩答道。“他道行不比你們低，神通也不見得比你們弱，何況我又是他的法寶。他當然知道，你們是來找我的。至於你們來找我，是為了做什麼，他可就一無所知了。”
“罷了，這是你們的事，也輪不到我來管。”傾塵將雲影扇又扇了扇，接著問道。“既然你知道我們是來做什麼的，那你是否知道，我們要找的在哪裡？”
青蓮輕聲答道：“我不能說。”
不是不知道，是不能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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