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上的紅黑紋路徹底黯淡,仿佛耗儘了所有力量,變回了一塊死氣沉沉的巨大岩石。整個溶洞的壓力煙消雲散,隻剩下斷劍上流轉的黑藍光芒,在寂靜中投下搖曳的光影。
雲飛揚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塑。
宋雨馨扶著昏死過去的薛宇,大氣都不敢喘。她看著雲飛揚的背影,那背影和之前沒什麼兩樣,但給她的感覺卻截然不同。之前是可靠,是堅韌,而現在,是一種讓她本能感到畏懼的……絕對。仿佛他不是一個人,而是某種規則的化身。
那道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意念,還在雲飛揚的腦海中回響。
“你以為你贏了?”
“你隻是,用自己的身體,為我打造了一把更完美的鑰匙。”
鑰匙……
雲飛揚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掌心。皮膚光潔如初,但他的感知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體內的景象。經脈中流淌的,不再是單純的清涼氣息,而是一股黑藍二色交織的洪流。它們不再互相衝突,而是像兩條互相纏繞的遊龍,彼此依存,共同構成了他新的力量。
而在他胸膛的正中央,那顆本應是血肉構成的心臟,已經被一枚緩緩旋轉的菱形晶體所取代。
一半幽藍,深邃如星海。
一半暗黑,沉寂如虛無。
每一次旋轉,都將那股黑藍交織的力量泵向全身。幽藍的部分帶來的是對生命最精純的感知和修複,而暗黑的部分,則賦予了他對能量最徹底的分解與湮滅。
他甚至能感覺到,這顆新的“心臟”,與腳下這柄斷劍,以及斷劍鎮壓著的石碑,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他,斷劍,石碑,三者成了一體。他就是新的封印,也是唯一的鑰匙。
那個東西沒有說謊。
“飛揚?”宋雨馨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打破了死寂。
雲飛揚轉過身。
當他的目光與宋雨馨對上的瞬間,宋雨馨的心猛地一跳。那雙眼睛,瞳孔的顏色似乎比平時更深了,深得像沒有星光的夜。而在那片深邃之中,隱約有一點幽藍色的光華,讓人不敢直視。
他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陌生氣息,在看到宋雨馨擔憂的眼神時,悄然收斂了。
“我沒事。”他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了一些,但還是那個熟悉的語調。
這三個字,讓宋雨馨緊繃的神經鬆懈了大半。她指了指懷裡還在冒血泡的薛宇:“他……他快不行了。”
雲飛揚走了過來,蹲下身。他沒有像之前那樣將手按在薛宇的胸口,而是伸出食指,指尖上凝聚出一縷細如發絲的,黑藍相間的能量。
他將這縷能量,輕輕點在薛宇背後那道被巨根抽出來的,深可見骨的傷口上。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一縷能量中的黑色部分,如同擁有生命的墨汁,瞬間滲入傷口。那些已經壞死、被汙染能量侵蝕的血肉組織,在這股黑色能量的觸碰下,沒有被破壞,而是被……分解了。它們無聲無息地消融,化作最微小的粒子,連一絲血跡都沒有留下,仿佛被憑空抹去。這是一種比任何手術刀都精準的清除。
緊接著,能量中的藍色部分才開始發揮作用。溫潤的藍光覆蓋了被清理乾淨的創口,新的肉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愈合。斷裂的骨骼在藍光的包裹下,發出了輕微的“哢哢”聲,自行接續、修複。
整個過程,不過十幾個呼吸。薛宇背後那道恐怖的傷口,就隻剩下了一道淺淺的粉色印記。他原本因為失血和劇痛而慘白的臉色,也迅速恢複了一絲紅潤,呼吸變得平穩悠長,甚至還打起了輕微的呼嚕。
宋雨馨看得目瞪口呆,幾乎忘記了呼吸。
這已經不是治療了。
這是神跡。是創造與毀滅的完美結合。
“他隻是脫力了,睡一覺就好。”雲飛揚站起身,仿佛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走到那柄斷劍前,重新握住了劍柄。這一次,沒有霸道的力量湧入,斷劍反而像一個溫順的孩子,將一股信息流,緩緩送入他的意識。
那不是語言,也不是畫麵。而是一些破碎的,帶著強烈情緒的片段。
一個同樣握著這柄劍的男人……孤獨地守在這片地底……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的力量在漫長的歲月中被石碑不斷消磨……直到生命走到儘頭,他用最後的意誌,將自己的生命烙印與傳承,全部注入了這柄斷劍之中,化作了那些藍色的鎖鏈,等待著下一個……獄卒。
原來,那股讓他感到熟悉的召喚,並非來自石碑,而是來自這位不知名的前輩,來自這柄劍的呼喚。
他繼承的,不隻是一股力量,更是一份跨越了千百年的責任,一個孤獨的宿命。
雲揚鬆開手,心中的情緒有些複雜。有得到力量的興奮,但更多的是一種沉甸甸的宿命感。
“我們該出去了。”他回頭對宋雨馨說。
宋雨馨這才回過神,問道:“怎麼出去?樹乾已經合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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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飛揚沒有回答。他閉上眼睛,意識順著那顆新的心臟,向外延伸。他能感覺到,上方那棵巨大的古樹,它的生命脈絡與自己緊密相連。之前那種被汙染的、暴虐的意識已經被徹底壓製,取而代之的,是古樹本身那股沉睡了千年的,溫和而純粹的生命本源。
而這股本源,對他充滿了親近與臣服。
他動了一個念頭。
遠在數百米之上的地麵,那棵將入口封得嚴絲合縫的巨大古樹,無聲地,再次向兩側分開。一縷久違的,帶著森林氣息的陽光,穿過幽暗的通道,筆直地照射下來,正好落在了雲飛揚的身上。
光芒中,他一半的身體籠罩在光明裡,另一半則隱於黑暗中,仿佛神魔同體。
宋雨馨徹底說不出話了。她覺得,從今天起,她需要重新認識這個叫雲飛揚的男人。
“走吧。”雲飛揚走到薛宇身邊,像拎小雞一樣,輕鬆地將他扛在肩上,邁步走向那條通往光明的螺旋階梯。
宋雨馨連忙跟上,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回歸的路上。
溶洞裡,那柄修複如初的斷劍,靜靜地插在石碑前。劍身上黑藍色的光華緩緩流轉,將整個地底空間照得忽明忽暗。
而在那黑暗的石碑深處,那道冰冷的意識再次波動了一下,帶著一絲嘲弄,一絲期待。
“來吧,我最好的鑰匙。”
“快點成長起來,然後……來為我開門。”
向上的螺旋階梯,走起來比下來時感覺要短得多。
沒有了那種如影隨形的惡意和壓迫感,空氣中隻剩下濕潤的泥土和植物根係的清新氣味。頭頂那片光亮越來越近,仿佛一個世界的出口。
宋雨馨跟在雲飛揚身後,腳步很輕。她有很多問題想問,關於那顆石碑,關於雲飛揚身體的變化,關於那句“鑰匙”的低語。但她看著雲飛揚扛著薛宇,一步一步走得異常平穩的背影,又覺得此刻的沉默才是最好的。
有些事,或許連他自己都還需要時間去消化。
走到一半,被雲飛揚扛在肩上的薛宇,眼皮動了動,發出一聲含糊的呻吟。
“嗯……疼……我的腰……”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不斷旋轉上升的泥土牆壁,然後才意識到自己正被人以一個極其不雅的姿勢扛著。
“我操!放我下來!誰他媽敢這麼扛老子!”薛宇的虛弱隻維持了三秒,熟悉的咋咋呼呼風格便宣告回歸。
雲飛揚腳步不停,淡淡地開口:“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扔下去。”
聽到這聲音,薛宇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掙紮得更厲害了:“雲飛揚?是你小子!快放我下來,我感覺我的腸子都快被你的肩膀給頂出來了!”
雲飛揚依言將他放了下來。
薛宇雙腳一落地,立刻扶著牆壁,先是乾嘔了兩下,然後習慣性地想去摸自己後背的傷。他記得自己被那條水桶粗的樹根結結實實地抽了一下,感覺骨頭都碎成了渣,怎麼著也得在床上躺個一年半載。
然而,手摸到後背,除了衣服破了個大洞,皮膚光滑平整,連個疤都找不到。
“咦?”薛宇一愣,不信邪地用力按了按,除了肌肉有點酸痛,完全沒有受傷的感覺。他活動了一下腰,蹦了兩下,龍精虎虎。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被抽飛了嗎?我記得我還吐血了。”薛宇一臉茫然地看向宋雨馨,尋求答案。
宋雨馨的表情有些一言難儘,她指了指雲飛揚:“他治好的。”
薛宇的目光轉向雲飛揚,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眼神裡充滿了狐疑:“你?你那點三腳貓的淨化功夫還能生死人肉白骨?你是不是偷偷給我喂了什麼天價神藥?我告訴你,醫藥費我可不報啊,算你欠我的人情。”
雲飛揚沒有理會他的貧嘴,隻是平靜地看著他。
被他這麼一看,薛宇心裡莫名地有點發毛。他這才注意到,雲飛揚的氣質好像變了。如果說以前的雲飛揚是一塊內斂的溫玉,那現在就是一塊深不見底的寒鐵,隻是看著,就讓人覺得冷。
“你看我乾嘛?我臉上有花?”薛宇梗著脖子,試圖維持自己的氣勢。
“你的世界觀,可能需要一點小小的重塑。”雲飛揚說著,轉過身,繼續向上走去。
“什麼意思?喂!你給我說清楚!”薛宇嚷嚷著,和宋雨馨一起跟了上去。
很快,三人走出了通道,重新回到了那片林中空地。
巨大的古樹靜靜地矗立在原地,樹乾上的裂口已經完全愈合。那些病態的灰白色樹皮和扭曲的紅黑紋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充滿生命力的深褐色。陽光透過茂密的樹冠,灑下斑駁的光點,周圍的空氣清新得讓人忍不住想多吸幾口。
整個森林,仿佛從一場噩夢中蘇醒了。
薛宇徹底傻眼了。他指著那棵樹,又指了指周圍安靜祥和的林地,結結巴巴地問:“這……這什麼情況?我們下來的那會兒,這裡不還是群魔亂舞嗎?那些樹根藤蔓呢?都回家吃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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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雨馨輕聲說:“是飛揚做的。”
薛宇的嘴巴張成了“o”型,他扭頭看向雲飛揚,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怪物。“你……你到底乾了什麼?”
雲飛揚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地底發生的事情,以及那道意念所說的“鑰匙”之言,簡略地敘述了一遍。他隱去了自己心臟變成晶體這種過於駭人聽聞的細節,隻說自己吸收了一部分失控的能量,從而掌握了控製封印的力量。
即便如此,也足以讓薛宇的世界觀崩塌了。
“等等,等等,讓我捋一捋。”薛宇抱著腦袋,在原地來回踱步,“你的意思是,我們千辛萬苦要找的石碑,其實是個監獄?裡麵關著一個超級大反派?你不但沒把它怎麼樣,反而把自己變成了開鎖的鑰匙?而且還是那種更高級、更完美的聲控指紋密碼鎖?”
這個比喻雖然粗俗,但意外地精準。
雲飛揚點了點頭。
“我操!”薛宇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沒說出話來。他感覺自己不是來探險的,是來陪太子讀書,結果太子直接被冊封成了神仙,順便還領了個看守南天門的活兒。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用一種全新的,帶著幾分敬畏又帶著幾分算計的眼神看著雲揚:“那……那你現在豈不是很牛逼?這整個林子都聽你的了?”
雲飛揚閉上眼感知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以這棵古樹為中心,一股無形的網絡蔓延開去,覆蓋了整片森林。森林裡每一棵樹木的呼吸,每一隻蟲豸的爬行,都清晰地反饋在他的腦海裡。那些被汙染的區域,能量依舊存在,但就像是被打上了思想鋼印的軍隊,不再狂暴,而是陷入了沉寂,等待著新主人的命令。
他睜開眼:“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