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郡守林輔也自認見多識廣了。
自從來了這邊境,他是胡人騎兵圍城經曆過,天降七星目睹過,就算和當今天子的關係不如五原郡守韓川,那也是自己在天子麵前出現的少而已。
他是個不卑不亢,不驕不躁的人,向來鎮定自若。
可現在,他實在無法鎮定下來。
天子帶來的人在那兒砍樹、平地、造爐,這些東西林輔都看的懂,但是當天子帶頭拿鑿子去鑿天星後,麵對那岩石疙瘩裡銀白色的金屬,林輔雙目大睜,呼吸粗重。
“陛、陛下!這、這、這是……”
是銀?是鐵?
“是鐵。”小白開口肯定了他的猜測。
林輔小心的上前,伸手摸摸眼前大到離譜的鐵質天星。
是鐵,真的是鐵,還是純得不行的鐵!
太尉和韓川對陛下不吝讚美之詞和敬畏之意時,林輔是理解的;自己也來看過這些土疙瘩天星,對“天子”這一身份也有了認知。
現在這一刻,他徹底相信陛下的“天子”身份了。
這可是鐵啊!
他不懂物理,但也知道這麼大一個土疙瘩球從天而降,那是會被摔的七零八落的。
看看他們白登山這七個,按照距離雲中的距離從大到小,外表看著都是坑坑窪窪的土疙瘩但都是很有規律的球體。這樣重的天星砸下來,對白登山的地沒造成絲毫影響。
這樣一個都是鐵,不知道重量多少的大鐵球砸下來,這都一切完好無損,隻是讓匈奴營地著個火,死個千來萬人,太不合理了。
林輔用此生最熱情的眼神的看著這些鐵,“陛下,是要用來打造兵器嗎?”
小白:“十月天氣變冷之前,這些鐵會和其他材料一起打造兵器、甲胄。”
之所以是十月份,是因為過了這個時間,北邊如果過得不好,就是他們天冷南下的時候。
林輔覺得這個時間點卡的很合理。而且有這樣小山一樣的鐵,足夠把他們邊境三郡武裝起來了。
小白繼續道:“十月之後,春耕之前,河南地的百姓也該有些可耕作的工具了。”
林輔一怔,忽然想起前幾日陛下身邊的尚書來找他要百姓戶籍的事,還跟著想起了去年太尉在這處理遭劫百姓時,感歎的“陛下仁慈”。
林輔忍不住道:“陛下,一直記掛著河南地百姓?”
這話他其實並不該問。
天子是大晉君王,河南地百姓也是大晉子民,無論怎樣,君王自然眼中是該有他們的。
但更多情況,是君王眼中的百姓也分三六九等。那些離國都更近的,身邊親信之人土地上的百姓,就是更受重視,
他想知道一個答案,河南地的百姓在君王心中,是不是也有洛陽百姓一般的地位。
小白垂下眼睛,“他們都是我大晉子民,孤自然記掛他們。況且,保護他們不受異族侵擾,是朝廷的責任。”
去年那時候事態緊急,已經是冬天了,他能做的也隻是讓太尉緊急調糧,減稅恢複民生。
現在有條件了,該讓他們也能有安穩耕種、放牧的環境了。
“陛下,所言極是!”
林輔拱起雙手,朝著天子深深一拜。
所有人都說陛下和其他君王不同,林輔這一刻才認識到了這個不同到底是指什麼。
“成尚書今日和幾位中郎將去了朔方郡,雲中共有的人口,臣去年都已經登記好了。不足三口之家一共三百二十二戶,五口之家八百六十戶,五口以上之家四百八十戶,所占田地……”
背著數據的林輔眼中滿是光彩,跟著他一起來護衛的下屬也看的心中滋味莫名。
他們家中或者親戚中都有人葬身在胡人刀下,或者都被胡人搶走過東西。因為有林輔這樣好的郡守,他們雲中每年的日子也還能過得去。
朝廷會每年給他們雲中供應糧草物資,可從沒有過會給平民百姓農具。
朝廷上最頂端的天子記著他們雲中,念著他們雲中百姓,這過去從未有過的事,怎麼能不讓郡守激動。
林輔念完他們雲中的數據,厚著臉皮道:“陛下,臣第一個就先把雲中百姓的戶籍都報給您。
先來後到總得有個數據,等過了十月,這打造的第一批農具……”
侍衛紅了眼睛,為了他們雲中百姓,郡守,辛苦你了!
小白看著林輔,雖然沒說話,但他用眼神問道:你這人言否?
五原郡守的數據才是第一個報上來的,隻不過是成非收集,還沒給我看而已,人家朔方郡也正在統計呢。
林輔絲毫不眼紅,隻是為了避免陛下認為他貪得無厭,他後退一步。
然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小白聲淚俱下。
“陛下!雲中離長城最近,從建城以前就遭受胡人侵擾,這裡又不如中原富庶,胡人南下一次都不止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幾百年了,雲中百姓過得都是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年年種的糧食收上來僅夠果腹,被搶一次,一家子都沒活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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