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窗外不斷亮起的燈盞,安寧心道,於這位爹爹,原身最後,怕是失望遠大於憤恨吧!
至於安寧自己,倚仗這麼些年的為政經驗,去評判這時代的帝王行徑,未免有些欺負人了!
因而這會兒安寧並未開口。
然而這般態度,卻叫床榻之上,趙禎麵色愈發蒼白灰敗了幾分。
安寧這個官家未曾刻意阻止之下,有關上皇病危的消息傳地很快。不多時以苗娘子為首的一眾娘子們很快便聯袂而來。
同樣趕到的,還有宮外幾位成家的公主,安寧這具身體的妹妹。
此刻,眾人麵上都帶著如出一轍的焦急悲傷之色。
然眾人進屋的第一反應,也仍是率先看向一側的官家!
見此情景,趙禎麵上複又添了幾分悲意。
彌留之際,屏退一眾兒女後,趙禎,這位仁了一輩子的上任官家仍是開口問道:
“福康,這些年,做官家的這些年,你可覺得快活?”
改革吏治,整頓軍務,平衡各方勢力,收複中原,這一樁樁一件件趙禎光是聽著都覺得凶險異常,皆非尋常心力可得。
帝王之位,說著容易,做起來難,以上這些,更是一個不好局勢都會徹底崩盤。
如此大的壓力,逐漸淡漠的父母親緣,這些當真值得嗎?
月光下,趙禎瞳孔正在逐漸潰散……
黑暗中,隻聽眼前之人輕聲笑道:
“快不快活又如何呢,起碼掌控自身命運的人是朕,一言既出,無人敢違,站在權力頂峰為萬民所敬仰之人亦是朕,不是嗎?”
“這麼看來,朕這些年當真快活極了!”
說這話時,安寧麵上沒有絲毫勉強。
就像古代那麼些帝王口口聲聲道什麼高處不勝寒,人心易變寂寞孤冷。然說實話,就算再來一百次一千次,這些人的選擇也同樣是至高無上的皇位。
而非世俗之所謂真情。
這個人換成便宜爹同樣也是一樣!
有幾人想把自身命數捏在旁人手中,憋憋屈屈的官家那也是官家不是。
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女兒,軟榻上,趙禎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最終卻隻得閉上了眼睛。
伴隨著一眾娘子公主一聲聲啼哭,嘉祐二十一年,做了整整二十餘年的上皇生命徹底走向了儘頭。
老官家的死,似是落葉拂過水麵,並未留下多少痕跡。
朝堂之上,除去歐陽修韓琦等一眾老臣著實歎惋了一番外,近年一些新晉官員有些還是第一次知曉還有這位的存在。並從心底發出疑問:
咦,太上皇居然還在嗎?
就連民間,提起這位,能想起來的也僅僅是當今官家的父親。甚至心下止不住地為自家陛下惋惜。
唉,官家真是太倒黴了,好不容易大勝而歸,創下如此偉業,卻要在不久經曆喪父之痛!
更有甚者,心下多多少少覺得這位老官家去的不大是時候。
“不過臨終之際能親眼見到我大宋收複失地,老官家想必也是無憾了吧!”
書舍內,一位年輕的書生下意識感慨道。一旁的友人聞言不覺撓了撓頭。
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來著。不過很快便被拋入腦後。
官家這麼厲害,太上皇身為親父,哪有不驕傲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