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怎的這會兒過來了,莫不是家中出了什麼事情。”
隆冬時節,外間早已是霜寒一片。大雪紛飛,饒是宮人整日打掃,地麵上仍舊帶著少許泥濘。
蔣氏到來時,身上的紫灰色氅衣上還沾著些許未曾化開的雪珠。
這種天氣,如早前宮人所言,看對方神色,確有幾分焦急。略看過一眼,安寧心下很快有了猜測。
來往宮人很快奉上熱茶。
待人入座後,安寧這才溫聲開口。
同一時間,看著眼前這位眉眼生笑,仿佛一如往昔,卻又仿佛多了些什麼的新任王妃,蔣氏心下也不免添了些許複雜。
若說伯府幾個女兒,這些年日子其實都還算如意,起碼比之時下大多數女子已經好了太多。
芸兒如今膝下已有一兒一女,算是雙全。女婿雖有幾個妾室,但大多老實的很,縱使一二庶出子女也絲毫影響不到什麼。
婆婆看中,底下幾個妯娌更是隻有巴著的份兒。
三姑娘初初日子雖有些不大適應,生活條件差了許多,但三女婿確實是個聰明的,六年前便取中二甲進士,三年庶吉士後又很快到了戶部,實權職位,正兒八經的未來可期。
重要的是,這麼些年女婿醉心官場,身旁愣是連個通房妾室都無,連早前憂心的婆母親戚,這些年也都是女婿自行處理,從未犯到三姑娘眼前過。
偶爾過來小住的公婆,也從不敢在這兒媳婦跟前擺什麼架子。
而眼前這位就更厲害了,多年來日子瀟灑自在不說,每每回去絲毫看不出被俗世操勞的痕跡,除去孕期的危機外,簡直沒有一處不好。
但就那點兒危險,如今卻已然百倍千倍還了回來。
太孫親母,看陛下這架勢,不出意外便是未來鐵板釘釘的皇太後。
可惜跟女兒們相比,這些年家裡……
看似思慮感慨良多,其實不過是一瞬的功夫罷了。對著上首之人似有迷惑的目光,蔣氏很快收回思緒,微不可見的歎了口氣:
“唉,陛下初初登基,宮中事務繁雜,原本妾身並不願拿府中之事叨擾,隻是……”
似是有些難以啟齒,短暫沉默了片刻後,見安寧神色如常,蔣氏這才開口:
“不瞞王妃,自前陣子得知陛下登基,尤其冊立太孫後,老爺便格外高興,每日府中拜訪之人絡繹不絕,每每飲酒設宴,老爺亦是少有推拒。”
“唉,老爺他本就年歲漸長,這陣子又是如此,府中眾人任是如何規勸亦不頂用。
結果不巧,就在昨夜,因著飲酒過度,不巧又染了風寒……”
“所以父親他現在……太醫如何說的?”
輕抿著手中清茶,安寧語氣似是略帶急切,眼中亦是溢滿焦急之色,然而執盞的手卻從始至終未曾放下。
看清這一幕,蔣氏心下微歎,眼中卻適時多了些許愁容,到口的說辭也變成了:
“王太醫早前已經說了,老爺這身子本就不好,如今這一遭,極有可能日後會有臥床的風險。”
“也怪我,這陣子未能好生勸導老爺……”
見對方似有自責之意,安寧很快擱下手中茶盞,溫聲“安慰”道:
“父親這性子,素來強勢慣了,闔府誰人不知,又怎能怨怪到母親身上。”
窗外,鵝毛般的大雪不斷飛舞,寒意似是愈發勝了些許。二人說話間,很快便有宮人上前,重新添上炭火。
這一茬過後,母女二人便再未就此說過一句,隻淺淡說了幾句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