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輕撚過溫熱的茶盞,安寧聲音一如尋常清淡,此刻卻帶著些許認真道:
“陛下您應該知曉,小道之前便已經說過,此次不過是機緣巧合之下,感悟天地自然罷了。
若論天機謀算,在下並不擅長。所能做的,最多隻能粗淺估測一番天時。
所謂煉丹製符之道,至今更沒有絲毫頭緒。
唯有一手畫藝,勉強還算擅長。”
總之,隻見對麵青衣女子緩緩抬頭,神色認真嚴肅道:
“請陛下您收回成命,國師之位,絕非小道所能勝任。”
看出對方並非作假,反倒是極其認真之舉。對麵,宣武帝麵上不動,心下著實已經熱鬨開了。
什麼叫粗淺估算天時,是能精準預測出什麼時候起風,下雨,甚至天晴的具體時間。
什麼叫唯有畫藝一道,是僅僅通過手中畫作,便將一個重病之人在短短數月內恢複生機。
至於對天地自然有所感悟?瞅了眼這麼久了,外間依舊是鬱鬱蔥蔥一片的山林。
對上眼前女子近乎純澈無垢的琥珀色瞳孔,微怔片刻後,宣武帝很快掩飾性地執起手中茶盞。
嗬嗬,這如果就叫不配?那麼就問,之前曆代,那些個國師高人算什麼?坑蒙拐騙的騙子廢物嗎?
嗯……其實還真是。
想到早前吃丹藥吃到駕崩的皇祖,還有被忽悠到險些出家的父皇。
再次感歎自己當真幸運的同時,宣武帝很快再次利落的拋出橄欖枝:
“真人您說笑了,國師之位,就問普天之下,若是您都不配。那麼在朕看來,便再無人可當此任!”
可惜了,肉眼可見眼前之人仍未有意動的打算,宣武帝也不氣餒,很快再接再厲:
“咳……國師之位暫且另說,朕聽聞令師這些年一直為早前家中之事傷懷煩憂。”
果然,提及到自家師傅,安寧這才分出了心神,見她如此,當今很快微鬆了口氣:
“當年謝大學士之事,朕之前便已經查清,確實是父皇遷怒太過故。在朕看來,謝大學士為人忠正,又敢於直諫,斷不該有此下場!”
為人忠正,敢於直諫。
這話雖有討好眼前高人之嫌,不過當今這會兒開口,倒也不算虧心。
就是這兩句誇獎堆在一起,屬實太有倒黴炮灰的嫌疑了。
無他,早在之前安寧就讓統子幫忙查過,謝漱玉的親爹,也就是之前的堂堂大學士,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場。
很簡單,實實在在坑死在了那張嘴上。
就說彼時先帝癡迷佛道,多日不曾早朝不說,年紀輕輕甚至就有了怠政的意思。
皇帝整日懈怠朝政,底下自然便有了無數看不慣的言官,一時間各種勸誡之言紛紛湧入禦案。
若是這些也就算了,先帝也不是什麼重邢之人,但偏偏謝大學士早前是什麼人。
才子,詩人,還是位赫赫有名,慣愛借詩詞直抒胸臆的詩人。
總之,有心人的促使之下,這首抨擊妖僧,勸誡帝王且朗朗上口的的“名作”很快就在民間出了名兒。
一時之間,民間,甚至士林之間,先帝連帶著那位“高僧”的名聲可以落到了底兒。
這下,就算先帝再好的脾氣也著實火大了一把。
好在,作為佛教的忠實信徒,這位先帝爺殺生欲確實不強,謝家一大家子這才僅僅沒被殺光,卻也落得個全家流放的下場。
至於這種情況下,楊夫人又是如何避免。
想到之前師傅偶爾的歎息,安寧心道:
是彼時上門拜訪求問的楊夫子幾乎掏空了家底,又是各種與“自證”與謝三姑娘婚約在身,險些把自個兒搭進去這才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