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柳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
原主記憶已經清晰地告訴他,江世玦早晨的習慣:晨起洗漱後讀書一個時辰,待妻子醒後再一同用早膳。
所以他不必擔心江世玦早早離去,醒來後見不到人。
江世玦正借著早晨清朗的光線讀書,忽然發現床帳那邊呼吸聲急促起來,他連忙放下書本起身查看,正見梁青柳忽地坐起身,像是驚醒過來,看到他才喘著氣靠在床頭,神色尚還帶了幾分懼色。
江世玦抱住梁青柳,為他拍著背順氣,夫妻倆耳鬢廝磨了一會,梁青柳才瞥了一眼外間侍立的小廝丫鬟,小聲在江世玦耳邊說:“我夢見祖母了!祖母說,江家將有大難臨頭。”
這說的自然不是侯府的老夫人齊氏,而是梁青柳的祖母,已經過世的永寧郡主。
江世玦自然信他,連忙問道:“郡主可說是什麼劫難?你我夫妻二人能否避開?”原主記憶中,江世玦還懊惱陛下賜婚,即使禍事臨頭也無法和離歸家,快穿者知道,他家那口子也是一樣的性子。
他便裝著驚疑未定,慢慢地將抄家禍事說出,他們的時間比穿書女主要空餘許多,尚有十日來準備。
“便是分家,我們尚在侯府三族之內,夫君,眼見著我們是避不開這禍事了,倒不如早做打算,以免受累太多。”梁青柳講述裡,郡主自然是不知道為何抄家的,永寧郡主雖是清河大長公主之女,當今的表姑,生前也和其他貴女一樣不曾參與政事。
但是梁青柳與江世玦都熟讀大興律法,知道流放路上是怎樣的苦楚,就算堅韌聰慧,想要東山再起又有多難,多少被連累的人家連個音信都沒有就被抄家流放,多少恐怖的景象在高枕錦衾的夢中化作噩夢,在京城從來不少見。
夫夫倆就在床上商議一番,等到丫鬟有意無意地前來提醒,這才起身更衣洗漱。
貼身的大丫鬟照例先問,今日是穿哪套衣服,梁青柳卻擱置了昨日選出來的繁複釵裙,選了另一套更加利落的男裝:“今日有些不適,晚些夫君帶我去城外莊子裡跑馬散散心。紅菱記著去同二少夫人說一聲,二嫂今日觀賞花房裡的新花,我就不去同妯娌們湊趣了,小廚房裡做得好牡丹酥,給嫂嫂賠罪。”
就這麼說了幾句話,他都能看到院子裡灑掃的小丫鬟悄咪咪地伸長脖子想聽清楚,住在侯府裡沒有分家,這院子還真是如原主記憶那般四處漏風。
屋裡伺候的小廝丫鬟流水一樣端上來洗漱用品,梁青柳晨起還要用熱綢緞敷一會臉,直到熱騰騰的綢子漸漸變溫,擦拭臉後再換一條浸臉,敷上五回後才罷休,這五條綢子還要洗淨曬過,十日就要換掉不再用,此外還有各項護膚不提。
即使如此,梁青柳也能看得出來這侯府供給的東西平平,原主在府裡生活四年,發下來的東西不說在家時祖母給的那些,就算是伯府裡的份例都不如,隻感覺這忠勇侯府就是麵上光,許多護膚的香露香膏乃至香胰子和胭脂水粉,都是原主采了院子裡的花自己做的,侯府花園裡的花采了還要給管園子的管事嬤嬤一筆錢呢!很多份例都是漸漸地跟沒落的那些勳爵人家齊平了。
但是原主的妝奩裡就有不少好物,梁青柳的母家是商戶女,姨娘手裡就沒缺過金銀,永寧郡主大半的私房更是歸了他,裡頭內造印記之物都不在少數。
當今老皇帝是個好皇帝,他並沒有想著收走各家女眷的東西,反而是讓人點了各家女眷的嫁妝名單,讓人帶到流放地去,隻要是誠心悔過的人家都能拿回妻子乃至母親祖母的嫁妝,甚至像原主和江世玦這種,雖然受了流放之苦,但是一開始就給了他們四張單子,分彆是兩位祖母給兒孫分私房的單子、梁青柳的嫁妝單子和齊春蘭的嫁妝單子,真正拿不回來的隻有一些私下給了沒有登記的東西。
這樣一開始就拿回單子的不多,都是私下裡給的,但是隱隱約約的消息是有透露出來,隻要本本分分,就能拿到女眷嫁妝。
但是賀蘭敏這女人貪心不足,她在殺害了原主之後,還從原主的衣服夾層裡拿到了四份單子,沒動其他財物,等到了地方後就想去換,還拉上了江家其他人一塊去證明這是原主生前托付給他們,其他人還以為她是下葬時摸屍拿了東西,並沒有想到是她動的手。
誰知衙役見她來要死人的東西,斥責她們一頓後連本來該給的嫁妝都沒給,更是貼出告示,說陛下隻給活到流放地的人恩典,誰敢冒領死者的財物,全族都拿不到一文錢。
江家女眷也是就此和嫡支有了矛盾。
杜曦月看書隻看完了前半本,到達流放地後的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被她跳著看完,自然不知道女眷還能拿回嫁妝這件事,她又把自己的嫁妝都收起來了,根本不受穿越女主的牽連,隻圖賀蘭敏未來稱王稱帝的霸業。
[即使如此,這些沒有登記的東西,也不少呢。]梁青柳梳妝時就已經過完了有關嫁妝的這些事,對於接下來該收哪些東西更是心裡有數,那些東西都不怎麼多,想法子或藏或送,也是可以的。
他今日打扮較為簡單,一身月白色的圓領袍,一頭長發梳成發髻後戴了一個羊脂玉的發冠,看起來清爽宜人,又利落適合騎馬出行。
在院子裡用過早膳,出門前再去忠勇侯那邊拜彆,夫夫倆就一齊騎著馬出了門。
即使是身子較弱的梁青柳,也是弓馬嫻熟,夫夫倆出門時,時常不帶小廝,兩個人輕車簡從遊玩,除去守孝之時,夫夫倆例來如此,更是時常在馬上吟詩作對,旁人見了好一對神仙眷侶。
他們直接驅馬出城去了莊子上,一到自己的地盤上,屏退了莊頭侍女等人,梁青柳就一招手:“出來吧。”
兩個暗衛從隱蔽處跳出,齊齊跪在梁青柳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