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幾位嬸嬸說風涼話看熱鬨，這侯府畢竟還是侯夫人當家。
即使是宮裡的太醫，來了幾回也不大樂意來，畢竟這等疑難雜症，又發生在勳貴人家，早就有人在背後蛐蛐，猜測大小姐做了什麼才會導致如此，她又堅決不肯承認自己吃了發物，又辱罵太醫，說他們庸醫害人，還沒等她這邊腫消下去，侯府這邊就請不到太醫了。
但是侯夫人這個當親娘的，為了照顧好女兒，對於東跨院的丫鬟更加嚴苛，恨不能讓他們以身代過，擦拭的布巾都從錦帕換到了最柔軟細致的布料。
等到腫消下去之後，母女倆更是高興。
然而高興不了幾天，大小姐這邊就又反複發作了。
之後在二十天裡，大小姐這邊足足發作了好幾輪，短則半個時辰，長則數天，中間間隔也或長或短，讓人捉摸不透，府裡的人都說，大小姐約莫是犯了什麼怪病，而不是她自己說的那樣太醫醫術不精。
雪柳當然有推波助瀾，儘管她還沒有摸清楚所有事情，但是一切的一切都曾經發生過，原身雪柳是那樣死的，她被奪走了太多太多又被利用得徹徹底底，她沒有不對既得利益者出手的理由，更沒有不對凶手出手的理由。
而在古代，一個女子的名聲就是最好的、殺死她的利器，比刀子、比毒藥、比白綾都要有效，也是最狠毒的計謀。
甚至無需她出手，府裡的傳聞已經在幾位夫人的暗中幫助下傳得越來越厲害，謠言的恐怖扭曲了無數回信息，最終化成一個個詭異的傳說，有說大小姐得罪了豬妖的，有說大小姐得了癩皮的，還有說是有什麼特彆毒的蟲子專門盯著她咬的，那些年輕的丫鬟和小媳婦還好，稍年長些的婦人和婆子都愛八卦，更有那等不積德的人什麼葷素不忌的話都敢說。
雪柳在後院待得多，那些小廝、管事輕易不到後麵來，彆看他們不一定敢議論府裡的小姐，但是他們才是真正五毒俱全，比常年待在後宅裡的婦人說得更狠，還有人說小姐都這樣了，連他都不會看得上，如此言辭，倒是真的好笑。
雪柳出手，也不過是把流言往她想要的方向引導而已，倒是沒再額外做什麼。
她實在有些厭惡府裡這樣鬆散規矩下烏七八糟的這些人，經年累月養的家生子無論好的壞的都憑著關係到府裡當差，又因著人口眾多無法好好挑揀，最後在上頭的風氣和自己的本性影響下就都變成了這樣子，可見這侯府是真的敗落了，難怪簡在帝心都要靠送進宮裡的貴妃娘娘來維持。
她並不清楚老侯爺有沒有養在外頭的外室生下兒女，假若是老夫人手裡養大的庶女，原身的母親若是因為娘家人的逼迫才不得不與女兒分離不得相見，其餘幾位都嫁得天南地北，先不說侯府能不能乾涉，送回娘家肯定是不如留下的，天高路遠的那麼點點大的孩子路上不定就出了事。
可若是真出了事，她該怨娘家固執害了她兒女，天高路遠也能知道路上的情況。
若是到了府裡再出事，這府裡二十年來都沒有什麼表小姐，哪裡來的到府裡再丟失？
[那麼最大的可能，原身的母親就是貴妃娘娘了。]但是貴妃膝下有一個同歲的男孩，龍鳳胎本是祥瑞沒必要隱瞞，太醫就算診不出男孩女孩，所有人也能看出貴妃懷了幾個孩子……
所以侯府這樣靠裙帶關係維持臉麵的人家，很可能乾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狸貓換太子！
娘家再敗落，貴妃的生母還是在原身入府的那一年死的呢！
再不濟，手裡也有著一個籌碼，貴妃投鼠忌器，哪裡能夠反抗？
再把貴妃的親生女兒帶回來，那後來的故事可就未必可知了……
雪柳揉了揉太陽穴，搖搖頭。這些猜測成立的要求，都是老侯爺沒有其他的外室子女，府裡知道的也隻有這麼幾個在老夫人手底下活下來的庶女，但是任何猜測，總歸隻是“猜”而已。
退一萬步說，就算原主真的是真公主，她能討回這個身份嗎？
那樣隻會害死包括貴妃在內的所有人，一個流落在外的公主也不會有太好的結果，所有人都記得她曾經流落在外、曾經為奴為婢，不會被生父重視，最後的結果甚至不會比虞月禾的悲慘故事好多少。
倒不如逃開侯府，憑借自己的能力過著小富即安的生活，見一見這個世界的彆樣風景，從亂世活下來再憑借玄門道術活到三百年後見證傳奇故事。
……
是夜，雪柳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襖，來到了前院。
後院這些天的熱鬨，根本就影響不到前院如何，即使是老夫人的親兒子，大小姐的親生父親侯爺，這段時間也是該宿在正院就宿在正院，想去姨娘那裡就過去睡，隻有茶房失竊的當天晚上進過一次老夫人的院子、在侯夫人請不到太醫時遞了帖子到宮中請太醫。
也正是那一次他夜晚看望母親，這樣不對勁的情況雪柳自然跟上去，就聽到他們親口說，等到冬至日可以進宮看望貴妃的時候，就要貴妃再賜一些茶，“母親何必擔心，有……在，還怕她不從？就算是把她的份例全要來，她也隻有乖乖受著的份。”
貴妃到底有什麼把柄在他手裡，能這樣忍氣吞聲？
可惜侯爺當時不是壓低了聲音說話，而是略過去未曾提及，顯然他和老夫人都知道到底是什麼軟肋，這樣還能防著隔牆有耳。
正因如此，即使前幾天晚上並沒有出來，在確定了母親還掛念雪柳後，雪柳選擇趁著今晚侯爺宿在正院的時候，夜探前院。
這前院可不止有書房，偌大的侯府裡前院雖然不如後院占地更寬廣，但是前院接待外客、商議事務，賬房也是在前院，未婚又已進學的兒子，也通常是住在前院或父母院子裡的東廂房，像侯府這樣的高門大戶，連私塾都有前院後院兩個，後院是專給家裡的姑娘們請女先生的，前院的私塾還住著請來的先生，建造時就可供一族子弟在此進學。
雪柳即使精神力覆蓋了大半個前院，一時間也難以找到書房，畢竟地形複雜，即使精神力之下視物如同白晝，找起來也一時間有些難以分辨。
正在這時，前院的某個小院子中，突然“啪”的一聲，雪柳連忙仔細一看——
正見兩間偏房中，一個梳著婦人發髻的女子，打完一巴掌後又是一掌往那梳著雙平髻的少女臉上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