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故事都俗套,也一樣的悲哀。
李拾娘在丈夫的針對下,人生地不熟的她名聲越來越不好,不止是因為她無法融入張家的生活,還因為本地的生活習慣。
這個地方又偏又小,縣城裡沒有一個像樣的大戶,然而李拾娘在家的時候庶女的份例都有四道菜,就連平日裡喝的茶吃的糕點都無一不精,流言最初起源於她每日裡必有一道雞鴨,但是她吃剩的飯菜自然是要給自家的陪房分了,張家的下人卻想越過她的心腹拿走剩飯剩菜,從此就連她的陪房吃完還有剩餘的菜肴都不會分出去。
那些精致的小菜不乏有用高湯的,那些燉湯剩餘的湯料也是一樣不會分給任何人一塊骨頭,於是沒多久,張家的下人就因為不滿她的行為和張員外的授意,傳她奢靡浪費。
[但是所用的錢財都是李夫人自己的嫁妝,與張家沒有一文錢關係。]
但越是偏僻的地方,並不會越淳樸,倉廩實而知禮節,更何況謠言在外麵傳得滿天飛,誰管你李氏平日裡花銷是自己嫁妝還是夫家財產?
所以李拾娘一點點被逼到了絕路,即使她有嫁妝,即使她是聰慧漂亮的官家小姐,但是出嫁從夫的舊社會封建習俗,和強龍不壓地頭蛇的悲哀現狀,讓她像每個可憐的女子一樣走向末路。
她不會落到被趕去柴房的可憐下場,那是因為她識字又聰明,始終把自己的嫁妝握得緊緊地,也會勇敢地站出來和那母子倆對峙,會在每一次衝突裡保護自己的心腹,但是即使這樣,她也是一個又一個“病逝”的原配,一個又一個死了活該的惡毒娘子,是閣樓上的瘋女人,是被謀奪嫁妝的柔弱女子。
天長日久,又和娘家沒有往來,李拾娘被關在宅院裡從來沒有出去過,她的陪房們努力維持著她的生活,她也想要抗爭尋找生路,但是日複一日,她漸漸地在壓抑下越來越無能為力。
她的陪房們一點點被趕走,她的精神一日日消減,她的意誌在巨大的痛苦中被反複衝刷,苦難不會磨煉意誌,意誌之所以堅韌是因為隻有堅韌的意誌能夠挺住難以想象的懲罰,李拾娘努力地想活,期待著哪一天她的同母兄弟有出息了來看她,能夠救她出苦海。
但是她還是沒有等到。
七竅流血,麵目青白而嘴唇泛紫,證明打扮得體、舉止從容的水鬼李拾娘並不完全死於溺亡,[她中了慢性毒,毒藥突然加重了劑量。]
【啊?】
快穿者和這些害人的藥物有過多少血與淚堆積出來的深厚緣分,自然不會認錯最普通常見的毒藥。
就在今年五月份的時候,一份書信輾轉寄來,還沒到李拾娘手上就被姓張的截走。
那是李拾娘同母弟弟的信,信裡說當年主母發嫁,不知道姐姐嫁在北地哪裡,如今他進士及第,被分配到沿海一座縣城做縣令,但是兄長考了舉人後在書院做夫子,如今他們幾個同母所出的有了依靠,希望姐姐來信送到他的官衙,好派人去送節禮、為姐姐撐腰。
後來也又來了幾封信,說是兄長現在隻偶爾應聘去做私塾先生,但思念,想知道姐姐到底在哪、可有收到之前的信,詢問是否方便上門探望。
自那之後,李拾娘的飯菜裡就摻上了緩慢發作的毒藥,她處境已經很艱難,保住了嫁妝,但是心腹卻在鬥爭中一個個被送出府去保命,根本不知道與希望擦肩而過。
而希望也成了催命符。
0231已經開始氣憤,【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啊!娘家人不關心要磋磨害人,娘家人關心也要磋磨害人!】
[想害人的,隻能擺脫不能繼續相處,又何必去糾結他們的惡意,沒必要和他們一起爛掉。]儘管在遇見係統前,他就是那個娘家人不關心、從雲端低到塵埃裡的倒黴蛋,而他最後的逃離方式,是徹底彆了這人世間。
但是李拾娘不是星際時代被藥物弄到精神不對勁的前第一向導,她生來沒有登過雲端,也沒有苦熬過一步之遙卻無法登頂的滋味,她隻是一個野草一樣的女子,小官之家的庶女,連嫁衣都要自己一針一線去繡,她的反擊也更直接。
在跌進池塘的那天早上,李拾娘發現了飯食裡的毒藥,闖進張員外的臥房吵架,卻發現了她的弟弟們寄來的書信,她和張員外大吵一架,爭執中張員外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剩下的毒藥全都強行倒進了她嘴裡。
毒發的李拾娘打不過張員外,但是她在生命的最後爆發了無與倫比的勇氣,掙脫了張員外的壓製跑了出去,等張員外急匆匆在宅院裡再找到她的時候,她拔下了一根不起眼卻格外鋒利的銀簪子,在他母親身上劃開了許多道血淋淋的傷口。
這個傻女人,真的相信他是個大孝子,真以為母親就是他最重要的人,所以臨死之前準備帶走她。
李拾娘被張員外推下池塘,在水中溺死毒發;而張老夫人卻被張員外抱著去了醫館,上演了一出孝子救母的大戲。
[這兩個女人都被他利用得乾乾淨淨,婆媳相鬥,而姓張的卻沒什麼損失。]
所以一開始,雪柳就不會對張員外有一絲一毫的好臉色,救下張老夫人,也不過是因為她要立善心又有本事的人設,張老夫人重傷這件事放在眼前,正是一個揚名的好機會,不出手才顯得奇怪。
但是那回春符,本是能夠徹底治愈皮肉傷的。
她從來就不是什麼慈悲為懷的溫柔性子,她可是反派!
反派隻看利益。
……
夾起最後一片羊肉,往熱氣騰騰的鍋子裡倒進去剩餘的所有蔬菜,切成快的大白菜在裡頭慢慢變得半透明,像是要被燉化了一樣,雪柳吃得小臉紅撲撲,往濃香的骨湯鍋底裡加了少許香而不辣的辣椒油,這才笑道:“你急什麼?
你的心腹覺得痛快,姓張的日日夜夜不得安寧,你那助紂為虐的婆婆身子沒養好,整日裡虛得隻能躺在床上。
這樣的報仇大戲,你已經做到了你能做的所有,又何必親自入場?”
李拾娘麵色急切,激憤道:“那張家的算是什麼東西,給我的翠兒小桃提鞋都不配,怎配繼續活著?我恨不能見他們立即死了才好,最好是連著張家大郎一家子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