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古代玄學文三十二）
永清縣在一年內就變更了三次歸屬，每一次的霸主還都不一樣，縣城裡的官吏已經換了數次，曾經的縣令早就不知死在了何處。
城裡的大戶更是音訊全無，隻有來催著交稅的官吏不耐煩地趕到田間地頭，各種巧立名目的稅款恨不得將老百姓拆開來賣了還倒欠他們二十兩，村人苦得幾乎過不下去。
之前雪柳教過村人一些常見的草藥，他們也會去山裡打獵，隻是沒有逃入深山的勇氣，有些心思不良的村人想著雪柳拿出來換的東西裡除了平安符、肉食和雜物，還有實打實的銀子，從來不用舊朝的銅錢來哄騙，也曾想過引著官吏往山上去，卻從此再也看不到山門和周大居住的小屋，隻能看見那裡白霧籠罩卻走不到近前。
雪柳看得清山下每一個人的心思，也看得清那些趾高氣昂的官吏命數如何，但她從不下山，也不見外客。
亂世第五年春，意料之外的訪客叩響了雪柳的門扉。
能引動陣法的，必然是有點本事的玄門中人，隻有能自己走入陣法的人才能打招呼，但是那等不打招呼就莽莽撞撞往山上跑的，圍牆外還有手段等著。
來客很有禮貌，雪柳也就收起了房屋裡不該出現的東西，叫翠兒去帶了人上來。
對方是一個穿著道袍的青年、一個穿著精致的小姑娘、一個勁裝打扮的少年和兩個穿著皮甲的年輕士兵，俱都英姿勃發，看起來就很有朝氣，一路上還時不時跟翠兒搭話，那道袍青年看了半天才戳破翠兒是個紙人，幾人紛紛喟歎，氛圍很是熱絡活潑。
雪柳沒有刻意去看幾人的氣運，她在一樓的正堂裡沏好了茶，又抓了點乾果蜜餞在碟子裡，順手隔絕了二三樓的模樣，透明的玻璃窗也變成了牆壁和木窗，看起來古色古香沒有半點異樣。
那邊一行人上了山，恭恭敬敬地去側邊的工作室給裡頭的三清像上了三炷香，才客客氣氣地坐下來，說起了正事。
裡頭那個道袍青年，就是玄門這一代的天之驕子，是之前來見雪柳的青雲子道長那一脈最出色的掌門大弟子的寶貝徒弟，其餘幾個他的夥伴，則分彆是北地名門鄭氏的鄭十三姑娘、雁門太守的長子李公子、齊王的長孫趙孟津和趙孟津的副將孫簡。
這幾個人都是齊王一派的青年才俊，在內部算是趙孟津的嫡係，個個年輕有為英姿勃發，此番便是想來勸雪柳出山相助。
雪柳聽了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甜言蜜語，抿嘴一笑：“我倒不知，原來齊王的勢力已經到永清這邊了？”
那幾個年輕人頓時一噎，永清在廣陽的東北角，廣陽大半已經落入了齊王的手裡，隻有些邊角還未攻下。
趙孟津這個做主的人很有氣魄，滿懷豪情：“道長不知，永清確實還待我等取回，但如今之勢，廣陽儘入祖父彀中，不過遲早！”
“這片土地是誰麾下，又與我何乾呢？”雪柳為自己斟了一杯茶，笑意盈盈，“齊王固然英武不凡，我不過一山野道人，隱居於此而不出山，難道齊王已經改了規矩，要所有人都得重新交一遍地契錢？”
那邊碰了個軟刀子，又明裡暗裡的來勸，雪柳態度也隻是平平，直到他們終於不再繞來繞去，直說希望雪柳出山，她才道：“玄明小子，回去問問你師父罷，問清楚我為什麼不能參與這局勢。”
[我可是夠給麵子了，好大一個人放在跟前，卻還不肯認真看看我的氣運，非要拉我下山去幫忙。]她知道趙孟津就是日後的開國太祖，如今的齊王一脈起家於北地，又成了氣候，但是並不打算幫他們什麼忙。
沒見那起子不肯幫忙就是站到對立麵的，她更不打算和新朝扯上太深的關係，勞心勞力會活不久的。
更何況命定的國師是那玄明子，就算是道家也不是全然站隊齊王吃公家飯的，那未來的欽天監裡也不都是道士。
她這邊軟硬不吃，又親手給那幾人都倒了一杯滿滿的茶，那幾人也沒有不識趣地留下，隻有一個玄明子自恃和她能搭上關係，留下來想多問一句。
眼看著人影消失在圍牆外，雪柳才道：“問吧。”
“您難道真的就被血緣關係束縛住了嗎？清河公……”
雪柳手上瓷杯喀啦一聲響，蓋住了玄明未說完的話，清河公主是她親爹立衣冠塚時加封的號。
“你有你的通天路，你們全真一派所有子弟，就都願意跟你去求功名利祿麼？”她的眼神無悲無喜，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南山高臥，不若曳尾塗中。”
此時的玄明還不是日後氣定神閒的國師，他還是個極年輕極天才的少年人，意氣風發沒有受過挫折，他們這幾個少年人最大的也不過十七歲，最小的隻有十三歲，卻已經立下赫赫戰功，在亂世中有了一席之地。
雪柳也沒有要替他的師長教育他的想法，目送他遠去後，便操縱著翠兒關上了大門。
[這天下啊，是越來越亂了。]即使她早就知道，廣陽地處偏僻而少戰事，更是早早地依附了那天命所歸的新皇。
遙望西方，能夠看見空中有一道蛟龍在褪麟生角，隻待功成，一遇風雲便化龍。
同年夏，幽州儘歸齊王，乃至海邊。
永清縣從此就又有了物美價廉的海鹽可吃，雪柳也不再同村人易換臘肉，每每交換，也都是各種鮮貨，本地氣溫低，本來就無需醃製也能在冬日長久保存肉食。
這一年的秋收過後，齊王遷都至薊縣，改稱古名燕京。
同年，齊王長子戰死，齊魯大地儘歸齊王，西北馬氏內亂，西域胡人作亂，南方唐王與秦王決戰洞庭湖，八百裡雲夢不知染儘多少將士鮮血，三年無人敢食湖中魚蝦、蓮藕。
江南王氏與謝氏聯盟破裂，各守一方互不往來。
似乎一切局勢都在漸漸穩定，而雪柳依舊不下山、不采購、不義診，一副要老死山中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