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磚塊挾著寒風砸中林若缺的後腦,鈍痛炸開的瞬間,溫熱血線蜿蜒而下,在雪地上洇開幾點紅梅。
他踉蹌扶住黃包車轅,抬眼望向風雪中枯枝般顫抖的老婦。
渾濁瞳孔裡淬著蝕骨的恨意,仿佛要將他生啖血肉。
"狗漢奸!"老婦嗓音嘶啞如鴉啼,"我兒抽大煙爛了腸子,昨夜吊死在煙館梁上!"她攥著半塊殘磚的手指青紫發脹,"你們這些天殺的畜生,遲早要遭報應......"
林若缺喉頭滾動,卻終究無言以對。
青幫魁首的皮囊下,他分明看見老婦身後無數冤魂在雪幕中浮沉——佝僂的苦力蜷縮在煙榻咳血,少女裹著草席被拋入黃浦江,嬰兒在母親乾癟的胸脯上啼哭漸弱......
這些畫麵如鋼針般紮進太陽穴,比後腦的傷口更錐心刺骨。
“走吧,回酒樓。”
許久之後,林若缺隻是如此平淡的說了一句。
沒有再看那名老太太一眼,林若缺轉身走回百樂門。
重新開了間安靜的包廂,此時房間內隻剩下林若缺、紫荊、精神小夥三人。
林若缺坐在椅子上,紫荊正在為他進行包紮。
一邊包紮,她問道:“隊長,你這是被三井健一給打了?”
“那不至於。”林若缺歎了口氣,“大街上被一個老太太扔了塊板磚。”
精神小夥一聽,好奇問道:“為啥老太太會給你扔板磚。”
林若缺攤著手,“我現在這身份是整個淞滬家喻戶曉的大走狗,專門幫小日子出售大煙的人渣,走路上被人扔板磚那不是很正常麼。”
“好吧。”精神小夥無奈道,“看來老大你這身份比我還慘。”
“隊長,我們下一步怎麼辦?”一旁的紫荊問道,她的表情有些失落。
很明顯她還在為先前酒席上的事情而自責。
“沒事。”林若缺看向紫荊,微笑道:“這一關才剛剛開始而已,一時的得失而已,於大局無礙。”
林若缺用右手輕輕敲擊著扶手,緩緩繼續道:
“這一關比的是情報戰。”
“目前,我基本可以確定,那名紅玫瑰就是對方的‘魅影姬’,而與‘魅影姬’有過數次眼神交際的那名翻譯,如果我猜的沒錯,應該就是他們的隊長青冥客。”
精神小夥好奇問道,“老大,‘魅影姬’的身份的確比較好猜一些,但是你怎麼知道那個翻譯是他們的隊長?”
林若缺:“倒是不難,先前我觀察天棄者這幾人中最多的就是‘青冥客’,此人的許多習慣動作我已經全部記下了,即便是換了副身體,他的許多習慣仍然是無法改變的。”
“況且,魅影姬化身的紅玫瑰似乎很聽這位翻譯的話,僅僅隻是幾個眼神的交流,魅影姬便按照對方的指示行動。在天棄者的隊伍中,對方能做到這一點的,也就隻有青冥客了。”
“老大,牛逼。”精神小夥讚歎道,“這你都能發現,果然老大就是老大。”
一旁,紫荊也是眼神一亮,眼前這人給她的表現越來越出乎她意料的優秀。
無論是作為一個隊長的領袖能力、智慧以及對隊友的關照,能做到這種程度,那都不是一般的優秀。
紫荊心中不由想著:“按理說,此人能做到這種程度,在天道盟中絕不應該籍籍無名。莫非他的代號是假名?可他又為什麼要用假名呢?”
想了片刻,紫荊還是搖了搖腦袋,“想不通。”
她當然想不通,他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天道盟在幾個月前在全國大力宣傳,拯救了一座城市的“模範英雄”,已經死的不能再死的曉月。
林若缺沒管他們在想什麼,繼續說道:“如果對方不傻,我在宴席中最後的反常表現可能也讓他們猜到我的身份,不過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