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丹剛站起來,又被推倒,跌回椅子裡,右腿被抱住,他慌亂的喊了一聲她的名字,燕芝滿腔怒氣,粗暴的拉開褲腿到膝蓋。
右腿上果然有一條疤痕,跟記憶中卻不像,但她知道那是因為晏哥哥長大了的原因。
這疤痕就是為了她而留下的,他分明就是她等的那個人。
滾燙的液體密密麻麻的落在肌膚上,連心也灼傷了,晁丹聲音有些飄虛:“這個疤痕是……”
燕芝輕輕撫摸那條疤痕:“這個疤痕是你十歲那年去樹上給我摘櫻桃,摔下來,被樹枝劃傷的。”她抬起頭,“我親眼看到的,你賴不掉。”
晁丹在那撫摸中顫抖著,喉嚨裡發出一聲悲歎的嗚咽。他仰起頭,儘量往後仰,抬手遮住眼睛,淚水無聲的湧出順著手指一部分流進頭發裡,一部分咽回肚裡。
他不想賴,也想告訴她我就是你的晏哥哥,可他沒多少日子了,到時候痛苦的還是她啊,何苦拉她下水?他原本隻想在有限的生命裡默默的守護她,看著她幸福就夠了。
可是他該怎麼辦啊,這個人也是他想了等了十六年的人,不是因為那個承諾,想再看看她,他在第一次訓練中就死了。
“晏哥哥,你為什麼不承認,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不想見我,所以才不承認的。”
晁丹搖著頭:“我真是一點也不記得了,我生過一場大病,很多事情都忘了,我一直以為是胎記。”
“我會讓你想起來的。”
“可萬一……”
“沒有萬一。”燕芝堅定的望著他,“我不會認錯的。就是你。這世界所有人我都會忘記,唯獨你不會。”她撲上去抱住晁丹,幽幽道:“晏哥哥,我一定要讓你想起來。”
桃陶縣。夏坪鄉。
一切沒什麼變化。
九幾年,農村就開啟了去往城市打工的潮流,田地被擱置了,長滿了野草,一年四季開著各色各樣的花,黃昏的時候,他們悄悄鑽進去,晏丹突然掄飛衣服瘋狂的抽打野花野草,藏在裡麵的蝴蝶全部都飛起來了,哄的四歲的小姑娘瞪圓了眼睛。
陽光細碎的落在大地上,微風搖曳的滿田的花草,幾乎是一瞬間,往事一幕幕湧上腦海,浮現眼前,仿佛回到了從前。
一個黝黑的男孩舉著纖瘦的胳膊甩著衣服,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露出燦爛的笑容,嘴裡發出哇哇的聲音,一下一下的往上蹦,胖乎乎的小手不停的揮舞,卻是一隻都捉不到。
沿著竹林往上,走過一段羊腸小道,前方是一塊比較平整的草地,草有些枯黃了,也不如當年茂密,幾棵會結果的野棗樹隻剩光禿禿的尖刺。
風掀起燕芝的頭發,她的雙目閃著鑽石般的光芒:“你給我的第一隻螞蚱就是在這兒編的。”
草叢裡隱藏著一截腐爛的木樁子,晁丹握住燕芝的手腕,“小心點。”
燕芝莞爾一笑:“這是那棵櫻桃樹,在你走後第二年就死了,大風吹了一天一夜,斷了。但是你看——”
黑色的木樁上冒出兩朵淺綠色的小芽,又鮮嫩,又充滿了頑強的生命力。
沿著小山坡往下,稀稀拉拉的瓦房坐落田野間,田埂上有一個戴著草帽的老年人扛著鋤頭,慢慢的走著,用混濁的目光麻木的看了看他們。
“這個房子,是你和你爺爺住的地方。”
兩間青磚瓦房,一間已經完全垮塌,一間屋頂爛了大半,屋簷下柱子上數不清的蜘蛛網,門還關著,隻是輕輕一碰,合頁發出嘎吱的聲響,晃個不停。
那聲音還一如既往,隻是缺少了老人滄桑的嬉笑怒罵。
晁丹麵無表情的盯著隻剩一丁點脫色的門神,在讓人看不到的陰暗下,他的眼睛迸射出強烈的陰鷙的狠光。
“剛來貝樂家那天,我想爸爸媽媽一直哭一直哭,不吃飯,也不允許彆人碰,孫爸急的不得了,你從家裡偷了雞腿給我,那是爺爺用來招待幫忙的客人的,你被爺爺拿著掃把滿村子追。”燕芝笑中帶淚,“最後還是沒免掉一頓打,還是在我麵前,我不懂,看你被打的滿地打滾,嗷嗷大叫,我還笑了,從那時起你就說再也不要我哭,隻讓我笑,你會是我最親近的人……”
晁丹嘴角含笑,波光瀲灩的回望著她。
他和燕芝相處的時間隻有可憐的一年零三個月,所以一顰一笑一言一行都顯得彌足珍貴,在父母爺爺相繼離世後還有一個人這樣深深的惦念著自己,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這裡是爺爺的墓,每年我和孫爸都會來祭拜。”
一座石頭砌的墳包,一旁是濃密的巴茅草,巴茅如麥穗似的彎著腰,風吹過,發出沙沙的聲音。
墓碑看起來很新,很乾淨,上刻著“晏國軍之墓,孝孫晏丹泣立”,墓前的泥地裡插著密密麻麻的香簽。
晁丹撫摸著墓碑,往事如潮水湧來,還帶著濃濃的恨意。
如果不是kg,爺爺還會好好的活著,還能舉著掃把追的他滿村子子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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