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咋回事?!”“表嬸死了?”
一圈人頓時炸開了鍋,七嘴八舌的追問。
他們問得太多太雜,讓人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周周牢記奶奶的叮囑,不停重複說,“奶奶叫我去找大伯,要辦喪事。”
“是是是,該去找樊老大。”一個中年人答道。
他抱起周周,大步流星向村頭走去。
另外還有些人跟在身後,也不知是看熱鬨還是乾什麼。
等到村頭樊老大家時,人已經烏泱泱的一片了。
正在煮飯的樊老大媳婦被這陣勢嚇得一慌,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喏喏的聽了半天,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媽死了……我不知道啊。”
“誒,我這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快去找你家守常。”
抱著周周的中年人滿臉無奈,又提醒了一遍。
樊老大媳婦這才反應過來,扔了鍋鏟慌慌張張往後頭跑。
鄉下彆的不多,就是地方大。
每家每戶除了屋子,前院後院都寬敞得不得了。
除此之外,後頭一般還有好幾畝的田地。
樊守常一大早去後頭鋤地,正鋤到一半呢就得知了噩耗。
再大的仇在生死都顯得無足輕重,更何況親母子。
曾經對母親偏心的怨憤煙消雲散,此刻的樊守常心中隻有悲傷痛苦。
他利索的把鋤頭放在屋裡,接過周周向村尾跑。
村頭村尾的,說遠也不遠,沒一刻鐘就跑到了地方。
殘破的老屋前,早已圍了一堆好事的人。
樊守常在眾人的問詢聲中往裡走,看見了守在親媽床前的伯娘叔嬸。
老頭老太太年紀大了,見多了喪事也沒多傷心。
他們都勸說樊守常,叫他放下怨氣,好好送他媽走。
老實男人點點頭,沉悶的說。
“我知道,這是我親媽,我等會就給守正打電話。”
聽見這句話,幾位親戚長輩終於放下心來。
因著一些舊事,樊守常和樊守正倆兄弟早就斷絕關係,老死不相往來了。
如今樊守常願意主動聯係樊守正,就證明他真心想送周梅花好走。
對此,老人們十分滿意。
他們指揮自家的幾個小輩幫忙,開始準備喪事的各項事宜。
就鄉土傳統觀念而言,喪事本就是不請自來。
更何況樊守常家日子困難,幫兩把手也是應該的。
幾家親戚一湊,短時間內倒是整出了個像模像樣的場子。
這邊整好了,樊守常和樊守正那邊又是不歡而散。
村子裡隻有幾家安了電話,一般借電話都是要收錢的。
看在喪事份上,主家就沒收樊守常的錢。
隻是電話撥通了,兄弟倆說不了兩句就又吵了起來。
樊守正說他忙,又說回來要時間,趕不及下葬。
他叫他哥樊守常處理母親的喪事,賺的錢也歸樊守常。
這話說得樊守常無名火起,當即就罵了回去。
誰賺錢了,誰指著喪事賺錢。
樊守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親媽死了都不回來看一眼,還汙蔑彆人掙白事錢。
兩句話一頂,樊守正也破了防。
做弟弟的掏出八百年前的舊事,指責做哥哥的就是愛錢。
不然當年怎麼會見死不救,寧願看弟弟坐牢也不願掏錢贖他。
兩兄弟各說各的理,沒兩句就對著吼了起來。
最終,樊守正也沒說到底回不回來。
不管他回不回來,喪事還是要接著辦。
周梅花在老屋裡停了三天,在最後一天的中午埋進了樊家的墳山。
說是墳山,其實就是自家地裡的一小片墳堆。
埋進那裡,活人平時耕地做土的時候還能跟死人說兩句。
細論起來,倒也算是帶著些封建底色的人文關懷。
等葬禮結束,樊守常先結了肩夫的錢,又還了棺材的帳。
再總一總各項支出,這樣一算,收到的禮金已經花得七七八八了。
他帶著樊小周回了自己家,叫兩個兒子帶著弟弟。
和樊家老屋一樣,樊守常家也是那種簡陋的土磚房。
人住著沒啥問題,隻是蛇蟲鼠蟻想進就進想出就出而已。
樊小周住進的第一天就和一條菜花蛇打了個照麵。
他也不害怕,兩隻手拎起蛇身就把它丟了出去。
倒是兩個堂哥被嚇得麵無人色,呼天喊地的出去找媽。
樊老大媳婦—劉巧娥和她男人一樣,也是個木訥的人。
遇到事情的時候,她要先楞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怎麼處理。
這次也是同樣。
等劉巧娥跑過來的時候,蛇早已爬沒影了。
周周坐在門檻上,安靜地拿著一張舊報紙看。
六歲的他還沒上過學,也沒認過字。
但今生的文字和記憶中的很多文字都有相似,所以他大概能看個半懂。
報紙上的老新聞沒什麼意思,都是些空泛的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