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隻邊際線上泛著點枯瘦的白。
寒風侵肌的冬日,一大早誰都不想起。
傅家小少爺是個慣愛賴床的主,家裡長輩也都縱著,所以連帶著他身邊的丫鬟小廝也能比旁的同僚多懶一會兒。
一直到天大亮了,耳房裡的春桃才起床穿衣。
她把自己收拾齊整,輕手輕腳的穿過小門進到正內間。
紅灑金的帳子挑開一角,一隻花帶白的狸貓從縫裡鑽出來。
落到地上,撅高屁股長長伸了一個懶腰。
它也靈巧,不僅腳步輕盈,而且一聲也不叫,隻走到碧紗櫥邊上,用爪子輕輕扒拉了兩下。
知道這虎夫子是要出去,春桃適時的將櫥門往邊上推了一尺距離。
緊接著,她自己也從內間走了出去。
挨著碧紗櫥外麵的是二間,坐榻和羅漢床對著,正是平時消磨時間的地方。
往常天氣還沒涼的時候,小少爺養的狸貓都睡這邊。
現在外邊冷了,它就恃寵而驕的爬上了床。
“出去吧,出去吧,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出去做什麼。”
春桃一邊小聲嘟囔著,一邊打開二間去客廳的嵌紗菱花隔扇門。
外邊的小廝比春桃起得早,院子都掃灑乾淨了,現在正揣著手站在大門外打嗬欠。
“呀,春桃姐姐,你可算出來了,小少爺醒了?我馬上去廚房端熱水來。”
“哎,不忙著,小少爺還沒起呢。”
喊住了拔腳要走的小廝,春桃站在門邊醒了醒神。
她瞅著那隻叫做錦繡的花貓大搖大擺從院子正中穿過,到斜對角專給它辟的一小塊沙地上去解決生理問題。
“喵——”
聽見這聲,春桃才滿意的掃了小廝一眼。
“行了,你去吧,錦繡叫你呢。”
“又折騰我~”
小廝笑著埋怨,倒沒見到半分的不樂意。
他抄起旁邊精巧的竹耙,將沙地裡的穢物鏟到木桶裡,轉身回來就和春桃有說有笑的討論道。
“你說錦繡怎麼養出來的,愛乾淨成這樣。”
“小少爺慣出來的唄。”
倚著門的春桃漫不經心回了一句,又掃了小廝一眼。
見他半天沒有反應,才更明顯的暗示了一句。
“那沙還夠嗎?不夠就要出去運了。”
“是,確實像是不夠了,午後我就喊人出去取去。”
小廝喜上眉梢,立刻順水推舟的要來了這一樁好差事。
錦繡用的沙最初是小少爺選的,河邊淘來曬得乾透的細河沙。
差事交給了河邊一家貧民,而且給的價錢還算可以。
雖然也費時勞神,大點的雜質都要挑出去,費功夫得很。
但比起貧民能找到的其他雜工活,已經算得上酬勞豐厚了。
反正小廝是這麼覺得的,一堆沙而已,河邊一挖就是一堆。
這份工交給那家人,是小少爺有心周濟苦難人,行善積德呢。
而他想要乾運沙的活,就是想出去轉轉順道偷個閒兒。
反正隻要天黑之前回來就成,沒人會細問中間細節。
這都是金玉苑的共識了,輪到誰撞到算運氣好。
沒想到這次被自己撞到,小廝美滋滋的吹捧了春桃好一陣兒。
不過,春桃可沒多少閒工夫去聽這些漂亮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