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軍旗艦“江陵”號上。
死寂。
比之前看到西洋艦隊潰敗時更徹底、更絕望的死寂。
所有狂熱、所有希冀、所有孤注一擲的瘋狂，都凝固在了臉上，然後被冰冷的雨水衝刷得支離破碎。
孫堅臉上的狂喜和猙獰尚未褪去，就徹底僵住。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寄予最後希望的火龍，在暴雨中如同紙糊的玩具般迅速熄滅、沉沒。那冰冷的雨水砸在他臉上，卻如同滾燙的烙鐵，灼燒著他的心臟。他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噗——！！！”
比上次更加洶湧、更加刺目的鮮血，猛地從他口中狂噴而出！他死死捂住胸口，仿佛那裡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碎！這一次，不僅僅是失敗和被愚弄的憤怒，更是信仰崩塌的終極絕望！他引以為傲的江東水軍，他寄予厚望的西洋艦隊，他視為救命稻草的臥龍神機……在陳烈和他麾下那些怪物麵前，如同土雞瓦狗，不堪一擊！他嘔心瀝血、賭上一切的謀劃，最終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巨大的打擊讓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後倒去，被親兵手忙腳亂地扶住，麵如金紙，氣若遊絲。
“父親！”孫策目眥欲裂，悲吼一聲撲上去。
“文台兄！”劉備失聲驚呼，臉上再無半分仁德長者的從容，隻剩下灰敗和難以置信。
劉表更是直接癱軟在地，褲襠一片濕熱，腥臊之氣彌漫開來，眼神渙散，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嘴裡反複念叨著：“完了……全完了……妖法……都是妖法……”
張飛豹眼圓瞪，死死盯著那被暴雨籠罩的江麵，又猛地看向南屏山方向，發出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充滿了不甘和暴怒的咆哮：“諸葛村夫！你借的什麼風！求的什麼火！害死俺大哥也！”他完全無法理解這逆轉，隻能將怒火傾瀉在剛剛還奉若神明的諸葛亮身上。
魯肅麵無人色，癱坐在冰冷的雨水中，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火攻……又是火攻……他當初獻詐降計想火燒樓船，如今諸葛亮借東風火燒連營……結果呢？兩次都被陳烈以更加不可思議的方式化解！一次是潘鳳反水，一次是裴元紹呼風喚雨！巨大的諷刺和無力感，徹底吞噬了他。
船艙內，絕望如同瘟疫般蔓延。士兵們丟下了武器，茫然地站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衝刷，眼神空洞。失敗已成定局，而且是如此徹底、如此荒謬、如此令人絕望的失敗！連神鬼之力都站在了敵人那邊，他們還能做什麼？
唯有劉備，在最初的震駭和絕望後，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向南屏山的方向！他拔出了腰間的雙股劍，劍尖顫抖著指向那被暴雨和雷電籠罩的山巔，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質問：
“孔明！孔明何在？！這雨！這雨是為何？！你告訴孤！告訴孤啊——！！”
他的聲音在雷雨聲中顯得如此微弱，卻又充滿了最後的、不甘的掙紮。他不信！他不信他三顧茅廬請出的臥龍，會如此輕易地被擊敗！他不信天命會如此絕情！
南屏山巔，七星壇上。
狂風依舊呼嘯，暴雨無情地衝刷著殘破的祭壇。七盞長明燈早已熄滅，黃旗撕裂，符籙被雨水打濕，貼在冰冷的石板上。香案傾倒，桃木劍斜插在泥濘之中。
諸葛亮獨立於這狼藉的中心。玄色道袍濕透，緊緊貼在身上，綸巾歪斜，長發淩亂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不斷滴落。他站得筆直，如同風雨中一杆不屈的標槍。
他遙望著下遊那片被暴雨籠罩、火海早已消失無蹤的江麵，望著那麵在風雨雷電中依舊巋然不動、獵獵作響的“陳”字大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憤怒，沒有不甘，也沒有絕望。隻有一種看透一切的、近乎虛無的平靜。
山腳下傳來的孫堅的吐血聲，劉備的嘶吼聲，士兵的哭嚎聲……仿佛都來自另一個世界。他緩緩抬起手，抹去臉上的雨水，動作緩慢而沉重。
“軍師！軍師！快撤吧！火攻失敗了！陳賊大軍馬上就要殺過來了！”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道童和親隨衝上高台，聲音帶著哭腔和極致的恐懼。
諸葛亮仿佛沒有聽見。他緩緩轉過身，目光掃過山下那片混亂、絕望的聯軍營地，掃過那在風雨中飄搖的“孫”、“劉”、“荊州”大旗。他的眼神深邃依舊，卻再無半分之前的銳利和掌控，隻剩下無儘的疲憊和……一絲釋然。
“軍師！再不撤就來不及了！”親隨焦急地催促，幾乎要跪下。
諸葛亮終於有了反應。他輕輕擺了擺手，阻止了親隨的拉扯。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風雨的喧囂，帶著一種洞悉天機的空靈和塵埃落定的平靜，在山巔回蕩：
“慌……什麼？”
“此雨，非為滅我之火……”
南屏山巔，風雨如晦。
諸葛亮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了下方混亂絕望的聯軍旗艦上每一個人的耳中。那句“慌什麼？”和“天命終在陳”，如同冰水澆頭，讓陷入癲狂的劉備、瀕臨崩潰的孫堅被扶住後勉強站立）、癱軟的劉表都猛地一震！
“孔明……你……”劉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山巔那道在風雨中依舊挺拔的身影，聲音嘶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都這樣了，還慌什麼？天命都在陳烈那邊了！
山巔之上，諸葛亮緩緩俯身，從泥濘中拾起了那柄象征著臥龍智慧的羽扇。他無視了羽扇的汙濁，輕輕一抖，雨水和泥漿簌簌落下。他抬起頭，目光如同兩道穿透雨幕的冷電，掃過下方混亂的聯軍旗艦，掃過劉備、孫堅、劉表等人絕望而茫然的臉。
他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平靜，卻蘊含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和……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
“玄德公！文台將軍！景升公！”
“勝負，尚未終結！”
“亮，尚有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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