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那把油紙傘,是在梅雨季的老城區。彼時我剛接手外婆留下的舊書店,店麵藏在青石板路的儘頭,木質招牌上“墨香齋”三個字被雨水浸得發黑,門楣上還掛著串生鏽的銅鈴,風一吹就發出“叮鈴”的悶響,像在哭。
開店的第三天,暴雨下了整整一夜。清晨我去開門,發現門檻上放著把朱紅色的油紙傘,傘麵畫著纏枝蓮,傘骨是烏黑的檀木,傘柄處刻著個“蘇”字。傘麵上沒有半點水珠,像是剛從晴天裡撿來的。我以為是附近鄰居落下的,掛在門口的掛鉤上,想著等人來取,卻沒料到這把傘,會把我拖進一場持續了三十年的雨咒裡。
當天下午,一個穿藍布衫的老太太走進書店,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手裡攥著塊褪色的手帕,目光直勾勾盯著那把油紙傘。“姑娘,這傘你從哪兒得來的?”她的聲音沙啞,像被砂紙磨過,“快扔了,這是‘索命傘’。”
我以為她是胡言亂語,笑著解釋是撿來的。老太太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指冰涼,指甲縫裡還沾著些青黑色的泥:“三十年前,這傘的主人是個叫蘇晚的女人,就住在隔壁的蘇家老宅。那年梅雨季,她抱著這把傘跳進了後巷的古井,從此之後,隻要下雨,就有人看見她撐著傘在巷子裡走,誰撿了她的傘,誰就會被她纏上。”
我心裡發毛,卻還是不信邪。老太太歎了口氣,從布衫口袋裡掏出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著旗袍,手裡正舉著這把朱紅油紙傘,眉眼間帶著股說不出的哀怨。“我是她的鄰居,親眼看見她跳井的。”老太太的聲音發顫,“那天雨下得特彆大,她站在井邊,嘴裡反複念著‘等不到了’,然後就抱著傘跳了下去,井水瞬間就紅了,像染了血。”
老太太走後,我把傘收進了裡屋的櫃子,鎖上了銅鎖。可當天晚上,暴雨又下了起來,銅鈴突然自己響了,裡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翻找東西。我壯著膽子推開門,發現櫃子的鎖開著,那把油紙傘正放在書桌中央,傘麵展開著,纏枝蓮的圖案在燈光下竟泛著淡淡的紅光,傘柄上的“蘇”字像是在滴血。
更詭異的是,書桌上多了張紙條,用毛筆寫著“還我傘”三個字,字跡娟秀,卻透著股寒氣,紙邊還沾著些青黑色的泥,和老太太指甲縫裡的一模一樣。我嚇得把傘扔回櫃子,重新鎖上,還壓了本厚重的《康熙字典》。可第二天清晨,我發現傘又出現在了門口的掛鉤上,傘麵上的纏枝蓮圖案,比昨天更紅了。
接下來的幾天,怪事接連發生。隻要一下雨,書店裡的書就會自己翻頁,翻到有“蘇”字的那一頁就停下;晚上關店時,總能聽見後巷傳來腳步聲,跟著腳步聲走過去,卻連個人影都沒有,隻有地上留著串濕漉漉的腳印,腳印很小,像是女人的繡花鞋踩出來的;最嚇人的是,我開始做噩夢,夢裡總有個穿旗袍的女人撐著油紙傘站在雨裡,背對著我,嘴裡念著“等不到了”,我一靠近,她就轉過身來,臉是青灰色的,眼睛裡沒有瞳孔,隻有滿滿的雨水。
我實在熬不住,去找了老太太。她聽完我的話,從家裡翻出個木盒子,裡麵裝著本舊日記,封麵上寫著“蘇晚”兩個字。“這是她跳井後,我從她家裡偷偷拿出來的,一直沒敢看。”老太太翻開日記,裡麵的字跡和紙條上的一模一樣,記錄著蘇晚和一個叫“阿明”的男人的故事——他們是青梅竹馬,約定在梅雨季結婚,可阿明突然被抓去當兵,再也沒回來。蘇晚每天都撐著阿明送她的油紙傘在巷子裡等,等了三年,最後在一個暴雨夜跳了井。
日記的最後一頁,畫著個奇怪的符號,像個倒過來的“雨”字,旁邊寫著:“雨不停,等不止,索傘者,承我憂。”老太太指著符號說:“這是‘雨咒’,她是想找個人替她等阿明,等不到,就永遠不會放過。”
我問她該怎麼辦,老太太說:“隻有找到阿明的下落,告訴她,她才會安息。可阿明已經失蹤三十年了,說不定早就不在人世了。”我看著日記裡蘇晚寫下的“阿明說過,會從北方回來,帶我去看雪”,突然想起外婆生前說過,老城區的檔案館裡,存著解放前的參軍記錄。
第二天,我冒著暴雨去了檔案館。管理員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聽完我的來意,翻出了1953年的參軍名單,在“蘇晚”名字的旁邊,果然有個“陳明”的名字,籍貫就是老城區,備注欄裡寫著“1954年在朝鮮戰場失蹤,追認為烈士”。管理員還告訴我,陳明的烈士證一直沒人領,還存放在檔案館裡。
我拿著烈士證回到書店時,雨下得更大了,銅鈴“叮鈴叮鈴”響個不停,油紙傘自動從櫃子裡飄了出來,落在我麵前。我把烈士證放在傘麵上,輕聲說:“蘇晚,阿明回來了,他是英雄,隻是再也不能陪你看雪了。”
突然,傘麵上的纏枝蓮圖案開始褪色,紅光慢慢消失,最後變成了普通的墨色。書桌上傳來“啪嗒”一聲,是那張“還我傘”的紙條,紙條上的字跡開始模糊,最後化作一灘清水,蒸發在空氣裡。我走到後巷,古井邊站著個穿旗袍的女人,背對著我,手裡撐著油紙傘。她慢慢轉過身,這次,她的臉上有了笑容,眼睛裡映著雨水,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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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她的聲音很輕,像雨絲落在青石板上。說完,她和油紙傘一起,慢慢消失在雨裡,隻留下一句“雨停了,我不等了”。
那天傍晚,暴雨突然停了,太陽從雲層裡鑽出來,照得老城區的青石板路發亮。我把烈士證送到了民政局,工作人員說,會聯係陳明的親屬,好好安葬他。後來,我在書店的牆角種了株纏枝蓮,每年梅雨季,都會開花,粉紫色的花,像蘇晚日記裡畫的那樣。
再後來,有人問我,那把油紙傘去哪了。我說,它跟著蘇晚走了,去了一個沒有雨的地方,那裡有她等的人,還有她想看的雪。
現在,每當梅雨季來臨,我還是會想起蘇晚,想起她在雨裡等待的三十年。有時,我會坐在書店裡,聽著雨打在窗欞上的聲音,仿佛還能聽見她輕聲說“等不到了”,隻是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哀怨,隻剩下釋然。
或許,有些等待,不是為了結果,隻是為了一個交代。蘇晚等了三十年,終於等到了阿明的消息,就算是天人永隔,也終於可以安息了。而那把油紙傘,承載了她三十年的憂愁,也終於完成了它的使命。
雨停了,等不止,隻是從此之後,等待變成了懷念,詛咒變成了傳說,在老城區的青石板路上,隨著雨聲,一代又一代地流傳下去。
需要我補充蘇晚和陳明生前的甜蜜細節嗎?比如增加他們在梅雨季一起在書店看書、在古井邊許願的情節,讓“等待”的情感更飽滿,也讓故事的恐怖感與溫情形成更強烈的對比。
雨咒·餘響
纏枝蓮開得最盛的那個梅雨季,我在書店的閣樓裡發現了個積灰的木箱。箱子是外婆的陪嫁,紅漆已經斑駁,打開時一股潮濕的樟木味撲麵而來,裡麵竟藏著件月白色的旗袍,領口繡著朵小小的纏枝蓮,針腳細密,和蘇晚照片裡穿的那件一模一樣。
更讓我心頭一震的是,旗袍口袋裡裹著張泛黃的信紙,字跡是外婆年輕時的娟秀字體,開頭寫著“致晚姐”。原來外婆年輕時和蘇晚是鄰居,蘇晚常帶著她在巷口的老槐樹下跳皮筋,還教她繡纏枝蓮。信裡寫著:“阿明哥托人帶信來,說打完仗就回來娶你,他還寄了塊梅花手帕,我幫你收在旗袍襯裡了。”
我小心地拆開旗袍襯裡,果然摸出塊淺灰色的手帕,邊角繡著朵臘梅,手帕中央有個淡淡的彈孔,孔邊還殘留著褐色的痕跡——是血。這時,窗外突然下起了暴雨,銅鈴又開始“叮鈴”作響,比往常更急促,像是在催促什麼。
閣樓的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風卷著雨絲吹進來,旗袍的衣角輕輕晃動,竟像是有人在穿它。我想起外婆生前總說,梅雨季的晚上,會聽見閣樓有繡花針落地的聲音,當時我以為是老人的幻覺,現在才明白,是蘇晚一直沒走。
“晚姐,阿明哥的手帕找到了。”我把帕子放在旗袍旁,輕聲說。突然,手帕飄了起來,慢慢落在書桌中央,上麵的彈孔處滲出幾滴清水,像是在流淚。緊接著,牆上的舊掛曆開始自動翻頁,停在了1954年3月17日——正是日記裡蘇晚寫下“阿明三個月沒來信了”的那天。
樓下傳來“咚咚”的腳步聲,不是我的,是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從巷口一直走到書店門口。我趴在閣樓欄杆往下看,門口站著個穿月白旗袍的女人,背對著我,手裡攥著那把朱紅油紙傘,傘麵的纏枝蓮又紅了起來。
“你知道嗎,他走的那天,也是這樣的雨。”女人轉過身,這次我看清了她的臉,不是青灰色的,是蒼白的,眼睛裡有了瞳孔,映著雨簾。“他說,臘梅開的時候就回來,可我等了三個臘梅季,隻等到他戰友帶回來的彈殼。”
她走到書桌前,拿起手帕,手指輕輕拂過彈孔:“這是他最後一次上戰場前繡的,說等我學會繡臘梅,就教我繡雪。”雨越下越大,書店裡的書又開始自己翻頁,這次翻的都是詩集,翻到有“歸”字的那一頁就停下,像是在訴說著未完成的歸期。
“我不是要索命,隻是想讓他知道,我等過。”蘇晚的聲音帶著哽咽,油紙傘突然合上,傘柄上的“蘇”字慢慢淡去,變成了“明”字。“現在手帕找到了,我也該走了。”她拿起旗袍和手帕,慢慢走向門口,身影在雨簾中越來越淡。
“晚姐,你見過雪嗎?”我突然問。她停住腳步,回過頭笑了笑,眼裡映著細碎的光:“見過,在他的信裡,他說北方的雪很大,能埋住腳印,卻埋不住回家的路。”說完,她徹底消失在雨裡,隻留下一股淡淡的臘梅香。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陽光照進閣樓,旗袍和手帕都不見了,木箱裡多了張紙條,上麵寫著“謝”字,字跡娟秀,和日記裡的一模一樣,紙邊沒有了青黑的泥,隻有一片乾枯的臘梅花瓣。
我把臘梅花瓣夾在蘇晚的日記裡,放在書店的顯眼處。後來,有個白發蒼蒼的老人來書店,看到日記後哭了,說他是陳明的戰友,1954年那場戰役,陳明為了掩護他,中了槍,臨終前還攥著塊沒繡完的臘梅手帕,說要寄給一個叫蘇晚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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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不能讓她等太久。”老人從包裡拿出個鐵盒,裡麵裝著枚軍功章,“這是他的,我找了蘇晚三十年,今天終於能還給她了。”我把軍功章放在日記旁,那天晚上,閣樓沒有再傳來聲音,銅鈴也安靜了,隻有纏枝蓮在月光下,開得格外鮮豔。
現在,每年梅雨季,我都會把蘇晚的日記和軍功章擺在窗邊,讓雨絲輕輕打在上麵。有時,會聞到淡淡的臘梅香,我知道,是蘇晚和阿明在看雨,他們終於不用再等了,因為在沒有雨的地方,臘梅開了,雪也下了,他們終於能一起繡雪了。
有次暴雨夜,一個小姑娘來躲雨,看到日記後問我:“姐姐,那個等愛人的阿姨,最後等到了嗎?”我指著窗外的月光:“等到了,你看,月亮出來了,雨停了,她就等到了。”小姑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臨走時,在書店門口放了朵紙折的臘梅,花瓣上寫著“不等人”。
我把紙臘梅夾在日記裡,突然明白,蘇晚的“雨咒”從來不是詛咒,是一場漫長的告彆。她用三十年的等待,告訴我們,有些愛,就算隔著生死,隔著歲月,也永遠不會消失,就像梅雨季的雨,會停,但雨裡的故事,會永遠留在青石板路上,留在每一個等待與告彆的人心裡。
需要我增加老人講述陳明戰場細節的片段嗎?比如描述陳明如何保護手帕、臨終前的遺言,讓兩人的情感更具衝擊力,也讓故事的溫情底色更濃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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