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務大廳的玻璃門在上午九點準時滑開,冷風裹挾著紙灰味湧進來,吹得林默的文件袋簌簌作響。他是來辦戶口遷移的,可排到窗口時,穿藏青色製服的女職員卻頭也不抬地遞來一張表:“先填這個,選個號段。”
表格是暗黃色的,紙質粗糙得像陳年草紙,上麵隻有一欄“預約號”,下麵列著三排數字:001099陽號)、100199平號)、200299陰號)。林默皺眉:“以前辦業務不用選這個啊?”
女職員終於抬眼,她的瞳孔泛著一層灰白,像是蒙了層霧:“新規,今天開始執行。陰號人少,半小時就能辦完。”她的聲音平鋪直敘,沒有一絲起伏,手指在陰號那欄敲了敲,指甲蓋泛著青黑。
林默看了眼陽號隊列,排了足有十幾個人,而陰號窗口前空無一人。他最近要趕項目,沒心思排隊,便在陰號欄填了個隨手想的數字——247。
女職員接過表格,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快得像錯覺:“收好回執,去三號窗口等叫號。記住,叫號時彆回頭,彆問多餘的話。”
回執單是黑色的,上麵印著“247”三個血紅的數字,背麵用朱砂寫著一行小字:“陰號生效,概不退換,違則自擔。”林默隻當是格式要求,沒放在心上,轉身走向三號窗口。
三號窗口在大廳最角落,被一排綠植擋著,光線昏暗。窗口後的職員戴著口罩和鴨舌帽,隻露出一雙眼睛,黑沉沉的,像是深不見底的潭水。林默剛站定,就聽到一陣細微的“沙沙”聲,像是有人在翻找文件,又像是指甲刮過紙張。
“247號。”一個沙啞的男聲響起,帶著電流般的雜音。
林默遞上材料,對方接過時,他感覺到一股寒意順著指尖爬上來,那隻手冰涼刺骨,像是剛從冰水裡撈出來。對方翻看材料的速度極快,嘩啦啦的聲響在安靜的角落格外刺耳,林默忍不住想抬頭看清對方的臉,卻突然想起女職員的話,硬生生忍住了。
“好了,三天後憑回執來取。”對方把材料推回來,聲音依舊沙啞。林默接過材料,發現文件袋上沾了幾滴暗紅色的液體,像是乾涸的血跡,他皺了皺眉,沒多想便轉身離開。
走出政務大廳,林默感覺背後總有人盯著,回頭卻隻看到來來往往的行人,並無異常。可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卻如影隨形,讓他渾身不自在。
當天晚上,林默加班到深夜,剛走出公司大樓,就看到路邊站著一個穿黑風衣的男人。男人背對著他,身形頎長,頭發很長,遮住了大半張臉。林默沒在意,剛要過馬路,男人突然轉過身,手裡舉著一張黑色的回執單,上麵印著“247”三個血紅的數字。
“你的號,還沒核銷。”男人的聲音和政務大廳裡的沙啞男聲一模一樣。
林默嚇得渾身一僵,轉身就跑。他能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沉重而緩慢,像是拖著什麼東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他跑了兩條街,直到鑽進一個熱鬨的夜市,才甩掉那個男人。可他回頭望去時,卻看到男人站在夜市入口,遠遠地看著他,嘴角似乎還掛著笑。
接下來的兩天,怪事接連發生。林默發現自己的手機總是在淩晨三點準時響起,來電顯示是“247”,接通後卻隻有一陣沙沙的雜音,像是有人在耳邊呼吸。他的家裡也開始出現異常,客廳的燈總是忽明忽暗,冰箱裡的食物會莫名其妙地消失,衣櫃裡的衣服上會沾著莫名的泥土和暗紅色的汙漬。
更可怕的是,他開始做噩夢。夢裡,他站在政務大廳的三號窗口前,窗口後的職員摘了口罩和鴨舌帽,那張臉沒有五官,隻有一片血肉模糊的空白,正一點點向他逼近,嘴裡念叨著:“247號,該核銷了……”
林默精神恍惚,上班時頻頻出錯,同事們都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問他怎麼了,他卻不敢說。他知道,這一切都和那個陰號有關,可他現在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了。
第三天,林默拿著回執單,硬著頭皮再次來到政務大廳。他剛進門,就看到那個穿藏青色製服的女職員站在門口,臉上依舊沒有表情,瞳孔裡的灰白更濃了:“247號,跟我來。”
林默被帶到大廳後的一扇鐵門後,裡麵是一條狹長的走廊,牆壁斑駁,散發著潮濕的黴味和淡淡的血腥味。走廊兩側的房間都關著門,裡麵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和哀求聲,像是有無數人被困在裡麵。
“到了。”女職員停在一扇黑色的門前,門上刻著“247”三個數字,和回執單上的一模一樣。
“裡麵是什麼地方?”林默的聲音顫抖著,他能感覺到門後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力,像是要把他吸進去。
女職員沒有回答,隻是推了他一把。林默踉蹌著走進房間,門在他身後“砰”地一聲關上,鎖死了。
房間裡一片漆黑,隻有天花板上掛著一盞昏黃的燈泡,忽明忽暗。房間中央放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擺著一個黑色的盒子,盒子上印著“陰號核銷處”五個字。桌子後麵坐著一個男人,正是那天晚上在路邊遇到的黑風衣男人,他依舊戴著口罩和鴨舌帽,隻露出那雙黑沉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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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男人的聲音依舊沙啞,“陰號辦事,快則快矣,卻要付出代價。你的代價,就是你的壽命。”
林默驚恐地後退一步:“什麼意思?我隻是來辦戶口遷移的,為什麼要拿壽命做代價?”
“你選了陰號,就等於和我們簽了契約。”男人從桌子底下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林默麵前,“這是你的生死簿,上麵已經登記了你的名字。你辦的戶口遷移,其實是把你的陽壽遷移到了陰曹地府,作為辦事的酬勞。”
林默低頭看向文件,上麵果然寫著他的名字,旁邊標注著他的剩餘壽命——隻有三天。他想起自己最近的變化,噩夢、幻覺、被窺視的感覺,原來都是陽壽被一點點剝離的征兆。
“我不要!我要取消契約!”林默抓起文件,想要撕掉,卻發現文件像是被膠水粘住了,怎麼也撕不動。
男人冷笑一聲:“契約一旦生效,就無法取消。你以為陰號為什麼不用排隊?因為每一個選陰號的人,都是在用陽壽換便利。”他指了指房間的牆壁,“這些牆上的印記,都是以前那些人的怨念凝結而成的。”
林默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牆壁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手印,有的鮮紅,有的發黑,像是無數隻手從牆裡伸出來,想要抓住什麼。那些手印的主人,想必都是和他一樣,被陰號誘惑,最後付出了生命代價的人。
“不過,你還有一個機會。”男人突然說道,“如果你能幫我辦一件事,我可以把你的陽壽還給你,還能幫你完成戶口遷移。”
“什麼事?”林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問道。
男人從黑色盒子裡拿出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人的頭像,笑容甜美。“她叫陳玥,三年前選了陰號辦離婚手續,卻在最後一刻反悔,帶著契約跑了。”男人的聲音變得冰冷,“你去把她找回來,讓她完成核銷,你的陽壽就可以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