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族是厲鬼神族,太平日子百姓假裝怕鬼,木族也就裝神弄鬼。百姓日子難過,敬鬼之事越來越敷衍,不過亂世之中,厲鬼的形象成為百姓驅魅避邪的圖騰。柯永勝長老召集九大厲鬼,從事木作裝飾,雖賺不了大錢,勉強能夠維持木族的運轉。木族的營生很快被禍水深淵盯上了,禍水深淵真是連鬼都不放過。
青綠色的磷火在槐木燈籠裡跳動,仿佛是夜的脈搏,每一次閃爍都帶著一絲不可言喻的寒意。木族長老柯永勝正用他那枯枝般的手指輕輕拂過案台上的雕花棺槨。每一寸雕紋都蘊含著古老的咒語,而那饕餮紋的第三根獠牙下,隱藏的不僅是木族的秘密,更是對未知力量的敬畏。
當他指尖滑過那獠牙時,藏在紋路深處的屍油突然沸騰起來,一股陰冷的氣息彌漫開來。這是三年來第七次示警,每一次都預示著工坊內外平衡的微妙變動。柯永勝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隨即被更深的決絕所取代。
"青麵,鎮宅獸的眼珠要嵌三顆桃木釘。"他沙啞的聲音如同秋風掃過落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簷角一隻夜梟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飛,卻在空中化作一灘冒著泡的黑水,濺落在地,發出滋滋的響聲,空氣中彌漫起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
九道鬼影在工坊內迅速穿梭,各自忙碌著手中的活兒。青麵匠人,一位麵容扭曲、皮膚布滿木紋的工匠,正全神貫注地在陰沉木上雕刻。然而,他的右手突然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刻刀在木料上劃出一道道猙獰的裂痕。他慌忙用左手按住顫抖的腕子,那裡,新生的槐樹嫩芽正刺破青灰色的皮膚,仿佛在訴說著他體內鬼氣的流失與鬼體的潰散。
"長老!"一聲慘叫劃破了工坊內的寂靜,那是血瞳的聲音。他手中的虎頭吞口鎖正在迅速融化,鎖芯裡鎮壓的吊死鬼殘魂化作一股黑煙,順著他的七竅鑽入體內。血瞳的左眼血玉在這一刻爆裂,他看見了自己在不同的時空裡,被同一灘黑水貫穿心臟,那絕望與恐懼交織的畫麵讓他幾乎窒息。
柯永勝枯槁的麵皮下泛起一抹詭異的青氣,袖中滑落的算盤自動撥動,三百零四顆由人牙製成的算珠發出輕微的撞擊聲,預示著今夜子時將是陰氣最盛之時。他的指尖輕輕觸到棺槨底部的暗格,突然轉頭望向站在一旁的獨眼匠人黑無常:"黑無常,去把地窖第三窖的百年屍蠟取來。"
黑無常垂首應諾,轉身之際,後頸處的槐木烙印閃過一抹詭異的紫光,與工坊內即將失控的局勢遙相呼應。經過血瞳身側時,他腰間懸掛的墨鬥突然滲出黑水,落地化作一條遊動的黑蛇,迅速向工坊東南角的祖師像遊去。那裡,藏著控製九轉幽冥輪的機關樞紐,一旦失守,後果不堪設想。
"巽位生變,黑水倒灌。"血瞳捂著流血的眼窩嘶吼著,碎裂的血玉眼珠殘片在地上拚出了一個複雜的卦象,每道裂痕都滲出帶著龍涎香味的黑水,那是深淵的氣息,正在悄然侵蝕這片古老的土地。
工坊外的槐樹林中,突然傳來一陣骨骼折斷般的脆響,那些流淌著樹液的樹皮裂隙裡,竟探出了無數隻裹著官袍的腐爛手臂。墨色濃霧伴隨著金鐵鏽蝕的氣味迅速漫入工坊,九盞磷火燈籠接連爆裂,黑暗如同潮水般湧來,將一切吞噬。青麵手中的刻刀在這一刻也滲出了黑水,仿佛預示著更大的災難即將降臨。
"好個連鬼都不放過的禍水深淵。"柯永勝冷笑一聲,暗紅色的血管在他脖頸處暴起,順著皮膚紋路形成了陰曹十八獄的圖騰。他的指甲深深刺入棺槨的縫隙之中,藏在夾層中的青銅鈴鐺發出了一陣催魂厲響,那是召喚深淵之下古老力量的號角。
就在這時,轎簾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陰風掀起,露出了墨蛟耳後那片閃爍著幽光的鱗片。那鱗片上的光澤,竟與黑無常袖中藏著的魯班尺上的細鱗產生了共鳴。柯永勝的眼中閃過一絲洞悉一切的銳利,他指尖那滴即將滴落的黑水裡,仿佛遊動著縮小版的木族九大厲鬼身影,它們正以一種難以言喻的方式訴說著背叛與忠誠的故事。
"要幽冥輪?"柯永勝乾癟的嘴唇裂開,舌苔上密密麻麻的咒文開始泛出淡淡的光芒。他枯掌按著的九重鬼門關圖騰裡,第三道門緩緩浮現出了一副猙獰的臉孔,那是一張充滿了複雜情緒的臉龐,既有決絕也有掙紮。"先問過這些睡了八百年的老夥計吧。"柯永勝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是在與另一個世界的存在進行著對話。
地底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轟鳴之聲,血瞳流到嘴角的鮮血在這一刻突然倒流回眼眶之中。在重新凝聚的預知畫麵裡,他看見了自己正將桃木釘狠狠地刺入柯長老的後心,而工坊地底那具青銅棺槨的縫隙裡,正源源不斷地滲出與黑水深淵同源的紫色霧氣,那霧氣中隱藏著木族先輩與深淵核心秘法的秘密交易,以及一段被遺忘的古老曆史。
隨著這一係列詭異事件的發生,木族工坊的平衡被徹底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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