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咬著牙關,下唇已被咬得血肉模糊。
血液順著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我身上,暈開刺目而神聖的暗金血花。
我在分離的痛苦與混亂的記憶洪流中,無意識地伸出手,指尖顫抖著,帶著跨越千年的本能。
如同刑台上,那個失去母親絕望的小女孩祈求庇護。
如同加冕時,那個獻上血吻的少女祭司尋求依托。
指尖最終無力地、卻又無比精準地,落在了梵迦也緊按我心口的那隻手腕上。
那裡,冰冷的銀鱗虛影之下,一道極淡的、如同雪地落梅般的紅痕,仿佛曆經千年輪回,曆經魂飛魄散,依舊隱約可見。
此刻正散發著微弱卻無比清晰的灼熱。
空氣裡彌漫著濃鬱的藥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巨大的聚靈陣在地麵緩緩流轉,散發著溫潤的光暈,試圖修複主人耗損過多的本源。
我從魂魄崩碎的深淵被強行拉回,身體仿佛被掏空又重組,每一寸筋骨都叫囂著虛弱與劇痛。
冷汗浸透了單薄的衣衫,濕漉漉地貼在身上。
長發黏在臉頰和頸側,如同瀕死的蝶翼。
意識在混沌與清醒間沉浮。
那些被他塵封的記憶碎片,屬於小業障與他的過往,如同決堤的洪水,裹挾著無法言喻的悲慟與遺憾,狠狠衝擊著我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經。
我看到漫天雷火下,梵迦也染血的衣袂。
看到冰冷神座上,他萬年孤寂的背影。
看到阿陰魂飛魄散時,他撕裂星河的怒吼…
那些錯過的時光,那些未能宣之於口的愛意,那些永世相隔的絕望,在今生的傷痛與他的氣息包裹下被無限放大。
“嗚…”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嗚咽,從我的唇齒間溢出,緊閉的眼睫劇烈顫抖。
大顆大顆滾燙的淚水洶湧而出,混著冷汗,順著鬢角無聲滑落,浸濕了身下的錦緞。
那不是單純的哭泣,更像是我將自己代入了阿陰的視角,靈魂深處積壓了千年的委屈、不甘與錐心刺骨的遺憾。
在瀕死歸來的脆弱時刻,徹底失控地宣泄。
梵迦也就坐在榻邊不遠處的蒲墊,他臉色同樣蒼白如雪,唇色淡得幾乎透明。
他強行催動本命內丹和精血救治我,又要布下重重結界,隔絕外界探查,讓他也顯出了前所未有的疲態與虛弱。
他正閉目調息,試圖壓製體內翻騰的氣血和魂力空虛帶來的眩暈感。
而我那聲破碎的嗚咽和無法抑製的淚水,如同最鋒利的針,瞬間刺破了他的調息。
他倏然睜開眼,幽深的眼眸在昏暗的室內亮得驚人,裡麵翻湧著難以言喻的心疼和擔憂。
他幾乎是踉蹌著起身,強壓下身體的虛浮感,幾步就跨到榻邊,半跪下來。
他伸出微涼的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小心翼翼地去擦拭我臉上的淚水。
指尖觸碰到我滾燙的皮膚和冰涼的濕意。
“符三…”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力竭後的虛弱,卻努力放得輕柔,“我在。都過去了。”
他仿佛是在告訴我,這一次,他守住了。
然而,就在他指尖撫過我眼角的瞬間,我卻猛地睜開了眼睛。
我透過朦朧的淚眼,死死地、直勾勾地盯著近在咫尺的他。
仿佛要將他此刻虛弱卻依然為我存在的模樣,刻進靈魂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