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殘陽追兵
陳三與兩個士兵半跪在地,指尖剛觸到林夏的手臂,便覺那截手腕燙得驚人——不是尋常的體溫,是失血後混著純陽之力的灼熱,連粗布衣袖都浸著股淡淡的焦糊味。三人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將林夏抬到棧道內側的乾燥岩壁下,朽木鋪就的地麵坑窪不平,凸起的木刺幾乎要戳破布衫。張鐵柱瘸著右腿湊過來,解下自己那件洗得發白的粗布外衫,抖落時霜花簌簌落在地上,轉眼便被峽穀裡的陰風卷成碎末。他將外衫仔細鋪在地上,連邊角都捋得平整,生怕硌著林夏的傷口,動作粗糲的漢子,此刻卻細心得像在擺弄易碎的瓷瓶。
王小二抱著個鼓囊囊的黑色布袋守在旁邊,左手裹著的布條已被血浸得發黑,每動一下,指關節的腫脹就會牽扯著傷口,疼得他嘴角抽搐。可他依舊固執地用沒受傷的右手,輕輕攏住林夏垂落的衣袖,將從峽穀口灌進來的冷風擋在外麵。布袋裡傳來微弱的嗚咽聲,像剛出生的小貓在哼唧,王小二低頭貼著布袋輕聲哄:“彆怕啊,我們很快就帶你回家,青陽城的月亮可圓了……”話沒說完,喉嚨就發緊,他趕緊彆過臉,望著遠處殘陽染紅的岩壁,不讓彆人看見他泛紅的眼眶。
玄機子蹲在不遠處的岩壁邊,枯瘦的手指捏著三枚純陽錢,在石頭上劃出個淺坑。銅錢與岩石摩擦時,發出細碎的“咯吱”聲,火星子濺起來,落在乾草上卻沒點燃——峽穀裡的潮氣太重,連之前曬乾的艾草都吸了水汽,摸起來有些發潮。他將艾草與菖蒲一層層鋪在坑底,又撒了把朱砂,火折子湊過去時,青煙裹著辛辣的藥香嫋嫋升起,嗆得他忍不住咳嗽,枯槁的肩膀劇烈起伏,像風中搖曳的枯枝。
“大師,我幫您吹吹。”王小二輕聲說著,剛要挪步,卻被玄機子擺手攔住。老和尚從懷中掏出個粗陶藥罐,罐口裂著道細縫,罐底還沾著上次熬藥的褐色藥渣,晃一晃,裡麵的草藥碎發出“沙沙”的聲響。他小心翼翼地倒入隨身攜帶的清水,水是用皮囊裝著的,倒出來時還帶著冰碴,落在罐底發出“叮咚”的脆響。接著又從布包裡抓出幾味草藥——其中有株葉片邊緣泛著暗紫的植物,是他前些天在山澗邊冒著被陰蝕蟲咬的風險采的“驅邪草”,專治陰煞侵體,此刻被他捏在手裡,葉片上的絨毛還沾著細小的冰粒。
藥罐在火上煨著,水還沒開,罐口就冒出淡淡的白霧。玄機子卻沒心思盯著火候,每隔片刻就抬頭望向峽穀口,花白的眉毛始終擰成個疙瘩,垂在胸前的念珠轉得飛快,木質的珠子碰撞時,發出急促的“嗒嗒”聲,像在倒計時。他心裡清楚,霧魘雖除,可幽冥教絕不會善罷甘休,那些人對五十個孩童魂魄勢在必得,說不定此刻正循著蹤跡追來。
“大師,水快開了,您看這沫子都起來了。”王小二再次提醒,目光卻被遠處的天際拽了過去。殘陽正貼著峽穀的山脊往下沉,金紅色的光將霧氣消散後的岩壁染得通紅,像潑了一層滾燙的血。本該是歇腳喘口氣的時辰,可風裡卻多了些異樣的聲響——不是呼嘯的風聲,也不是遠處鳥獸的啼叫,是馬蹄踏在碎石上的“得得”聲,混著金屬兵器碰撞的脆響,從陰風穀的方向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像重錘般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玄機子猛地站起身,枯瘦的手指瞬間攥緊桃木劍,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劍身上未散的火焰餘光,將他眼底的警惕映得格外清晰。他側耳聽了片刻,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是幽冥教的追兵!比預想中快了半個時辰!”他朝著陳三遞了個眼神,目光掃過棧道下方,“你帶三個兄弟,往棧道後方走三十步,把之前扔下去的兵器再往下推推,那些刀劍上還沾著血煞霜,說不定能擋住他們片刻——記住,彆硬拚,見勢不對就往回退,我們必須等林公子醒過來才能走,他要是出事,這五十個孩子就徹底沒希望了!”
陳三剛要應聲,懷裡的短刀卻突然“哐當”一聲撞在岩壁上。他低頭一看,心臟瞬間揪緊——棧道下方的石縫裡,竟有幾根黑色的藤蔓正順著岩壁往上爬!是霧魘殘留的斷藤,藤蔓表麵沾著穀底白骨的腐氣,泛著油膩的光澤,頂端的倒刺閃著幽綠的光,像毒蛇的獠牙,正悄無聲息地纏上鋪在地上的粗布外衫,倒刺已經勾住了布纖維,再晚片刻,就要碰到林夏的腿。
“小心藤蔓!”張鐵柱最先反應過來,右腿的傷口還在滲血,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他還是踉蹌著撲過去,腰間的彎刀“唰”地出鞘,寒光一閃,朝著藤蔓劈去。隻聽“滋啦”一聲脆響,斷藤被攔腰斬斷,黑色的汁液像墨汁般濺出來,落在他的褲腿上。粗布瞬間被腐蝕出個破洞,露出的皮肉立刻泛起黑氣,疼得張鐵柱悶哼一聲,額角滲出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流,滴在地上,瞬間就結成了小冰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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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您沒事吧?”王小二急忙衝過去,想幫著查看傷口,卻沒注意到身後的木梁早已朽壞。腳剛踩上去,“哢嚓”一聲脆響,木梁應聲斷裂,他整個人失去平衡,朝著深不見底的穀底墜去。風聲在耳邊呼嘯,懷裡的布袋因為失重而往下滑,王小二的第一反應不是抓旁邊的木梁,而是死死抱住布袋,將它護在胸口,指甲幾乎嵌進粗布裡麵。
千鈞一發之際,陳三眼疾手快,伸手拽住了王小二的衣領。粗布勒得王小二脖子發緊,呼吸困難,可他還是咬著牙,沒讓布袋鬆開分毫。陳三咬著牙將人往上拉,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另一個士兵趕緊過來幫忙,兩人合力才將王小二拽回棧道。剛要開口叮囑,馬蹄聲卻突然近了,近得能聽清馬蹄鐵踏碎冰碴的“咯吱”聲。
棧道儘頭的拐角處,率先出現的是十幾個黑衣人的身影。他們騎著黑馬,馬鬃上沾著霜花,馬蹄周圍裹著黑布,顯然是為了減小聲響。為首的人身披玄色鬥篷,鬥篷下擺繡著幽冥教的骷髏圖騰,骷髏的眼眶裡縫著紅色的絲線,在殘陽下看著格外詭異。他勒住馬韁繩,手中的長鞭在空氣中甩了個響,“啪”的一聲,鞭梢帶著的血煞霜落在岩壁上,瞬間凝結出一層黑霜,連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冷了幾分。
“把布袋留下,饒你們不死。”鬥篷人的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沙啞得刺耳,每一個字都裹著寒意。他的目光掃過地上昏迷的林夏,瞳孔微微收縮,顯然認出了這個人,隨即又落在王小二懷裡的布袋上,嘴角勾起一抹陰笑,“沒想到你們竟能斬了霧魘,倒是有些本事——可惜,今天這五十個魂魄,你們帶不走。”
玄機子將藥罐從火上提起,滾燙的藥汁濺在他的手背上,留下幾個紅腫的印子,他卻渾然不覺,隻是將藥罐緊緊護在身後,桃木劍指向鬥篷人:“幽冥教作惡多端,用孩童魂魄煉製陰煞,害了多少百姓性命!今日就算拚了老衲這條命,也絕不會讓你們得逞!”他手腕一揚,桃木劍上的火焰再次燃起,橙色的火光在殘陽下格外刺眼,將周圍的黑霜都逼退了幾分,“陳三,你看好林公子,等他醒過來立刻往回撤,老衲來擋住他們!”
“大師,我跟你一起!”張鐵柱拄著彎刀站起身,右腿疼得發顫,卻還是挺直了脊梁,擋在了玄機子身側。他的臉上沾著血汙,眼神卻格外堅定,“我這條命是林公子救的,現在該我護著他了!”陳三也握緊了長矛,兩個士兵將林夏護在中間,手按在刀柄上,隨時準備迎戰。王小二抱著布袋退到最裡側,沒受傷的右手死死攥著枚純陽錢——那是玄機子方才塞給他的,銅錢上的紅光正順著他的指縫緩緩滲入皮肉,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
鬥篷人見狀,冷笑一聲,笑聲裡滿是不屑:“不自量力。”他手中的長鞭再次揚起,鞭梢帶著的血煞霜像毒蛇般朝著玄機子纏去。玄機子側身躲過,桃木劍上的火焰劈在鞭梢上,“滋啦”一聲,黑霜遇火消融,騰起的青煙裹著一股焦糊味,嗆得周圍的黑衣人連連咳嗽。可不等玄機子喘息,周圍的黑衣人已舉著彎刀撲了上來,刀刃上的陰煞之氣濃得化不開,將殘陽的金光都逼退了幾分,連空氣都仿佛變得粘稠起來。
玄機子揮劍迎戰,桃木劍的火焰與彎刀碰撞時,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火星子不斷濺落,落在朽木上,卻因為潮氣太重,沒能點燃。張鐵柱也衝了上去,彎刀揮舞間,與一個黑衣人纏鬥在一起,右腿的傷口因為動作幅度太大,再次滲出血來,染紅了褲腿,可他卻像感覺不到疼一樣,每一刀都劈得又快又狠。陳三則護在林夏身邊,長矛時不時刺出,逼退想要靠近的黑衣人,目光卻始終盯著地上的林夏,心裡盼著他能快點醒過來。
就在這時,林夏的手指突然動了動。他趴在粗布上,睫毛顫了顫,喉嚨裡發出微弱的呻吟,像受傷的野獸在低哼。右腿的傷口再次滲出血來,暗紅色的血透過布衫,將身下的粗布染得更深,連鋪在下麵的外衫都吸滿了血,變得沉甸甸的。王小二最先察覺到動靜,驚喜地俯身喊道:“林公子!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林夏緩緩睜開眼,視線還有些模糊,眼前的人影都帶著重影。可耳邊的刀劍碰撞聲、玄機子的悶哼聲,還有布袋裡微弱的嗚咽聲,卻讓他瞬間清醒了幾分。他撐著手臂想要起身,左腿的劇痛卻突然傳來,像有無數根針在紮著骨頭,疼得他眼前發黑,冷汗瞬間浸濕了裡衣。他死死咬著牙,不讓自己哼出聲,伸手去夠落在身邊的長矛,指尖碰到冰涼的矛杆時,才稍微找回了些力氣:“玄機子大師……”
“林公子,你彆亂動!”陳三急忙按住他,生怕他再牽動傷口。可林夏的目光卻已經越過陳三,落在棧道儘頭——鬥篷人的長鞭正朝著玄機子的後背揮去,老和尚忙著應付身前的兩個黑衣人,根本來不及躲閃。林夏心中一緊,用儘全身力氣抓起長矛,手腕微微一揚,矛尖裹著的純陽之力化作一道金光,像箭般射向長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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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的一聲脆響,金光正好撞在鞭梢上。長鞭瞬間被震得偏離方向,落在岩壁上時,竟砸出一個淺坑,碎石簌簌往下掉。鬥篷人愣了愣,顯然沒料到一個剛醒過來的人還有這麼大的力氣,隨即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很快又被陰狠取代:“醒得倒是及時——正好,省得我動手找你。”他抬手一揮,身後的黑衣人立刻分作兩路,一路繼續圍攻玄機子和張鐵柱,另一路則朝著林夏撲來,彎刀上的陰煞之氣濃得能聞到一股腥臭味,像腐爛的屍體散發的味道。
林夏強撐著站起身,左腿的傷口疼得他幾乎站不穩,隻能靠著岩壁,才勉強沒有倒下。他握緊長矛,擋在王小二與布袋前,目光冷冷地盯著撲來的黑衣人:“誰敢動這些孩子,先過我這關!”玄機子趁機擺脫身前的黑衣人,桃木劍朝著撲向林夏的黑衣人揮去,火焰落在彎刀上時,瞬間燃起熊熊大火,嚇得那黑衣人連連後退,卻還是被火舌燎到了衣袖,青煙裹著焦糊味騰起,他慘叫一聲,捂著手臂往後退。
“林公子,藥熬好了!快喝了!”玄機子將藥罐遞過去,滾燙的罐身燙得他手指發紅,可他卻沒鬆手,“這藥能補些陽氣,還能驅散殘留在你體內的陰煞——我們得立刻走,再拖下去,等幽冥教的主力到了,就真的走不了了!”
林夏接過藥罐,罐口的熱氣撲在臉上,帶著辛辣的藥味。他沒有猶豫,仰頭將藥汁一飲而儘。滾燙的藥汁順著喉嚨往下滑,燙得他喉嚨發疼,辛辣的味道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可體內卻漸漸升起一股暖意,像有團小火苗在燃燒,驅散了幾分寒意與疲憊。他將空藥罐往地上一擲,“哐當”一聲,罐身摔得粉碎,陶片濺得到處都是。長矛在手中握得更緊,他的眼神變得格外堅定:“陳三,你帶兄弟們抱著布袋先走,我與玄機子大師斷後!”
“林公子,我不走!”王小二急忙喊道,懷裡的布袋抱得更緊,幾乎要貼進懷裡,“我能幫著擋!我娘說,男子漢就得護著該護的人,這些孩子比我更需要保護!”張鐵柱也跟著點頭,彎刀在手中轉了個圈,刀刃上的寒光映著殘陽,格外刺眼:“林公子,我們一起走,要走就一起走,哪有讓你斷後的道理!”
陳三剛要開口勸說,遠處卻突然傳來更多的馬蹄聲。這次的聲響比之前更密,更響,像是有上百匹馬朝著棧道奔來,馬蹄踏在地麵上,連棧道的木梁都跟著微微震動,朽壞的木板之間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仿佛隨時都會斷裂。玄機子臉色驟變,枯瘦的手指指向棧道後方,聲音裡帶著幾分急切:“是幽冥教的騎兵!人數不少!快走!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他說著,將桃木劍塞到陳三手中,自己則掏出所有純陽錢,足有三十多枚,銅錢在他手中碰撞時,發出清脆的聲響,“這些你拿著,遇到危險就扔出去,能擋一陣!”
陳三還想推辭,卻被玄機子推了一把:“彆磨蹭!帶著孩子們走!老衲自有辦法!”玄機子說完,將純陽錢朝著撲來的黑衣人擲去。銅錢化作一道道紅光,像一張網般在空中展開,每一枚銅錢都帶著灼熱的陽氣,落在黑衣人身上時,發出“滋啦”的聲響,他們身上的陰煞之氣瞬間被驅散,慘叫著往後退。
林夏知道此刻不是僵持的時候,朝著陳三與士兵們吼道:“帶著布袋,往山澗方向走!那裡有我之前標記的小路,能繞開陰風穀!我與大師隨後就到!記住,就算拚了命,也不能讓布袋受損!這些孩子是青陽城的希望!”他話音剛落,便舉著長矛朝著黑衣人衝去。矛尖的金光劈開迎麵而來的彎刀,黑色的汁液與鮮血濺在他的衣袍上,燒出一個個小洞,露出裡麵滲血的傷口,可他卻像感覺不到疼一樣,每一步都邁得堅定。
陳三咬了咬牙,知道再耽誤下去隻會拖累所有人。他將桃木劍遞給張鐵柱,自己則彎腰抱起兩個布袋,布袋沉甸甸的,裡麵的孩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嗚咽聲變得更輕了。他朝著王小二與其他士兵喊道:“走!按林公子說的,往山澗方向走!注意腳下的木梁,彆踩空了!”
王小二抱著布袋跟在陳三身後,走了幾步卻還是忍不住回頭望去。殘陽下,林夏的身影被十幾個黑衣人圍在中間,長矛揮舞間,金光與黑霜不斷碰撞,像兩團火焰在纏鬥。玄機子的僧袍已被鮮血染得通紅,卻還是死死擋在林夏身後,桃木劍的火焰雖不如之前旺盛,卻依舊頑強地燃燒著。風裡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近得能聽到騎兵們的呼喊聲,王小二攥緊了懷裡的布袋,指甲幾乎嵌進布縫裡,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還是咬著牙,跟著陳三往前跑,嘴裡默念著:“林公子,玄機子大師,你們一定要跟上來……一定要平安……”
他們剛跑出去沒幾步,身後就傳來一聲巨響。回頭一看,隻見鬥篷人不知何時已下了馬,手中的長鞭纏住了林夏的長矛,兩人正在爭奪兵器。玄機子想要上前幫忙,卻被三個黑衣人纏住,桃木劍的火焰漸漸變弱,顯然是陽氣消耗得差不多了。陳三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想要回去幫忙,卻被身邊的士兵拉住:“陳大哥,不能回去!林公子讓我們帶著孩子走,我們要是回去了,他的努力就白費了!”
陳三望著遠處的景象,拳頭攥得緊緊的,指甲嵌進掌心,滲出血來。他知道士兵說得對,可讓他就這樣丟下林夏和玄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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