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毒焰未消,殺機暗藏
夜色如墨,潑灑在青陽城的城牆之上。守城士兵手持火把,橙紅色的火光在城垛間跳動,將他們堅毅的臉龐映照得忽明忽暗。城門緩緩開啟時,鉸鏈發出“吱呀”的沉重聲響,如同老人生鏽的關節在呻吟,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李擎蒼身披玄鐵戰甲,甲片上還殘留著昨日與流寇廝殺時的血痕,此刻他正佇立在城門內側,目光如鷹隼般穿透夜色,死死鎖定著遠處緩緩走來的隊伍。當那支疲憊不堪的隊伍漸漸靠近,他一眼便看到了被兩名士兵小心翼翼攙扶著的周恒——那個平日裡挺拔如鬆、持槍能敵三英的親衛統領,此刻竟像被狂風摧折的蘆葦,每走一步都搖搖欲墜。
周恒身上的青甲早已失去往日的鮮亮,暗紅的血漬與烏黑的毒斑交織蔓延,如同一張猙獰的網,將甲片下的身軀牢牢困住。右肩傷口處貼著的玄黃色破邪符,正散發著微弱卻頑強的金光,那光芒如同瀕死之人最後的呼吸,在毒素的侵蝕下忽明忽暗。即便隔著數丈距離,李擎蒼也能看清周恒那張嚇人的青黑麵龐,他的嘴唇乾裂得如同龜裂的土地,每一次呼吸都急促而微弱,仿佛下一秒便會斷絕。
“周恒!”李擎蒼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灼,大步流星迎了上去。玄鐵戰靴踏在石板路上,發出“噔噔”的沉重聲響,每一步都帶著難以掩飾的急切。他伸手扶住周恒的左臂,指尖剛觸碰到對方冰冷的甲胄,一股刺骨的寒意便順著指尖蔓延至心底,讓他不由得攥緊了拳頭。“傷勢如何?玄機子的破邪符能否壓製住化骨散?”
周恒艱難地抬起頭,渾濁的眼中先是閃過一絲見到主帥的清明,隨即被濃重的愧疚與不甘覆蓋。他想要挺直脊背行禮,卻被傷口的劇痛扯得倒抽一口冷氣,聲音嘶啞得如同被砂紙磨過的木頭,幾乎斷裂:“將軍……屬下無能……中了柳無常的奸計……折損了十名兄弟……”
話未說完,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胸腔的震動牽扯到右肩的傷口,讓他額頭上瞬間布滿冷汗。一口黑血從他嘴角溢出,順著下巴滴落,在胸前的青甲上暈開,如同綻開一朵妖異的墨色花朵。那血液粘稠發黑,落地時還帶著輕微的“滋滋”聲,仿佛連石板都要被腐蝕。
“先彆說這些!”李擎蒼猛地打斷他的話,眼神堅定如鐵,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當務之急是救治你的傷勢,至於犧牲的弟兄,我們會為他們報仇,絕不會讓他們白白殞命!”他轉頭看向身後的趙勇,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軍令的威嚴:“趙勇,立刻傳我命令!讓軍醫署全員待命,把清心草、天山雪蓮子、百年老參這些解毒藥材全都備好,半點都不能耽擱!另外,速去青雲觀請玄機子道長,讓他即刻趕往將軍府,晚了一步,周統領可能就……”
說到最後,李擎蒼的聲音不由得哽咽了。他與周恒一同從軍二十載,從籍籍無名的小兵到鎮守一方的將領,兩人早已不是簡單的上下級,而是過命的兄弟。他不敢想象,若是周恒真的出事,自己該如何麵對那些跟著他們出生入死的弟兄。
“是!末將這就去辦!”趙勇躬身領命,腰間的長槍隨著他轉身的動作發出“哐當”的沉悶撞擊聲,槍杆上未乾的血跡還在散發著淡淡的腥氣,滿是未散的殺氣。他翻身上馬,馬鞭狠狠抽在馬臀上,駿馬發出一聲嘶鳴,如同離弦之箭般朝著城內疾馳而去,馬蹄揚起的塵土在夜色中劃出一道模糊的弧線。
兩名士兵小心翼翼地將周恒扶上早已備好的馬車,車廂內鋪著柔軟的棉墊,還放置了一個暖爐,試圖驅散周恒身上的寒氣。李擎蒼親自護在車旁,目光掃過隊伍中抬著的十具蓋著白布的擔架,每一個擔架都由兩名士兵穩穩托著,步伐沉重得如同踩在鉛塊上。夜風卷起白布的邊角,露出一名年輕士兵圓睜的雙眼,那眼中還殘留著未消散的恐懼與不甘,如同針一般狠狠刺在李擎蒼的心上。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悲憤,聲音低沉卻有力地對身後的士兵說道:“進城!所有傷員立刻送往軍醫署,讓軍醫優先救治重傷的弟兄!犧牲的弟兄暫且安置在忠烈祠,待日後奏請朝廷,以最高規格厚葬,他們的家人,由軍中按月發放撫恤金,絕不能讓英雄寒了心!”
“遵命!”士兵們齊聲應道,聲音嘶啞卻充滿敬意。隊伍緩緩駛入青陽城,街道兩旁的房屋早已熄滅燈火,唯有幾家藥鋪還亮著微光——顯然是聽到了動靜,藥鋪掌櫃正帶著夥計站在門口,手中捧著草藥,眼神中滿是擔憂。城樓上的士兵們看到歸來的同伴,有的麵露劫後餘生的喜色,有的則在瞥見那些擔架時紅了眼眶,紛紛挺直脊背,朝著隊伍行軍禮。
馬車行駛在寂靜的街道上,馬蹄聲與腳步聲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清晰。百姓們紛紛推窗張望,當看到士兵們身上的傷痕與血跡,以及那些蓋著白布的擔架時,臉上的睡意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擔憂與憤怒。幽冥教的惡行早已傳遍青陽城,邊境百姓被屠戮、村莊被燒毀的慘狀,他們雖未親眼所見,卻也從過往的商人口中聽聞。如今連守護城池的士兵都遭此毒手,人人心中都燃起了對幽冥教的痛恨,不少百姓自發地跟在隊伍身後,有的拿著乾淨的布條,有的提著熱水,想要為士兵們儘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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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讓我們也搭把手吧!這些弟兄為了守護咱們青陽城受苦了,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拄著拐杖,快步走到李擎蒼身邊,眼中滿是堅定。他身後跟著十幾個年輕力壯的後生,個個手持鋤頭鐮刀,神情激昂。
李擎蒼看著眼前的百姓,心中不由得一暖。青陽城能在邊境堅守這麼多年,不僅靠的是青陽軍的浴血奮戰,更靠的是百姓們的鼎力支持。他拱手說道:“多謝老丈與各位鄉親的好意,但軍營有軍紀,不敢勞煩各位。大家隻需安心待在家中,保護好自己與家人,便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待我們平定幽冥教與北狄,定讓大家過上安穩日子!”
老者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李擎蒼堅定的眼神製止。他隻好歎了口氣,對著隊伍深深鞠了一躬,帶著後生們退到一旁,目送著隊伍遠去。
將軍府內,早已燈火通明。前廳被臨時改造成了救治室,十幾張木板床整齊地擺放著,軍醫們正忙碌地準備著解毒所需的器具與藥材。銅鍋中的清水煮沸,冒著嫋嫋白煙,蒸汽中彌漫著清心草的清香,卻難以掩蓋從內室傳來的腐臭毒氣——那是周恒體內化骨散散發的氣味,刺鼻得讓人忍不住皺眉。
“快!把銀針再煮一遍,一定要確保無菌!”軍醫令王鶴年手持銀針,對著身邊的學徒喊道。他年近六旬,頭發早已花白,卻依舊精神矍鑠,雙手穩定得如同磐石。王鶴年在軍中行醫四十載,見過無數奇毒,卻從未見過如此霸道的毒素——僅僅是靠近周恒,他便能感覺到一股陰寒的氣息順著毛孔鑽入體內,若非他常年服用清心丹,恐怕早已中毒。
“王軍醫,天山雪蓮子已經取來了,一共隻有三顆,都是將軍早年珍藏的!”一名學徒捧著一個精致的木盒,快步走到王鶴年身邊,語氣中滿是緊張。天山雪蓮子生長在極寒之地,十年才結一顆,有解毒祛邪、固本培元之效,是極為珍貴的藥材。
王鶴年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打開木盒,三顆通體雪白、形似蓮子的藥材躺在絲絨上,散發著淡淡的寒氣。他剛想將雪蓮子放入藥鍋中熬煮,卻聽到府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拂塵掃過地麵的“沙沙”聲。
“玄機子道長來了!”一名士兵高聲喊道。
眾人紛紛轉頭望去,隻見一名身著青色道袍的老者快步走來,他手持拂塵,須發皆白,卻麵色紅潤,眼神炯炯有神。玄機子道長是青雲觀的主持,精通醫術與道法,多年來一直協助青陽軍抵禦邪魔歪道,深受士兵與百姓的敬重。
玄機子剛踏入前廳,目光便越過眾人,落在了內室的方向,眉頭頓時擰緊。“好霸道的毒氣,化骨散果然名不虛傳。”他快步走到內室門口,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周恒,隻見周恒雙目緊閉,臉色青黑如墨,右肩的破邪符金光愈發微弱,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道長,快看看周統領的傷勢!”李擎蒼連忙上前,語氣中滿是急切。他剛才一直在內室守著周恒,眼睜睜看著周恒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心中的焦慮如同潮水般不斷上漲。
玄機子走到床邊,伸出二指搭在周恒的脈搏上,閉目凝神。片刻後,他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收回手指時,指尖竟也沾染了一絲淡淡的黑氣。“化骨散的毒素已侵入周統領的經脈,沿著血管蔓延至五臟六腑,若不是破邪符及時壓製,此刻他的右臂早已化為血水,連性命都保不住。”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瑩白的瓷瓶,拔開塞子,倒出三枚通體雪白的丹藥,丹藥散發著濃鬱的藥香,瞬間驅散了屋內的部分毒氣。“這是九轉解毒丹,是我用三十年修為煉製而成,能暫時鎖住毒素,阻止其繼續蔓延。你立刻讓他服下,切記動作要輕,不可讓他動彈。”
李擎蒼連忙接過丹藥,小心翼翼地撬開周恒的嘴,將丹藥一顆一顆送了進去,又用勺子舀起溫水,緩緩喂入周恒口中。周恒的喉嚨微微滾動,艱難地吞咽著,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清涼的氣息順著喉嚨而下,如同甘泉般滋潤著他灼燒的經脈。片刻後,周恒原本急促混亂的氣息漸漸平穩下來,臉上的青黑色也褪去了些許,雖然依舊虛弱,卻比之前好了不少。
“道長,周恒他……還有救嗎?”李擎蒼看著周恒稍有好轉的臉色,心中的石頭稍稍落地,卻依舊不敢放鬆,連忙問道。
玄機子道長拂塵一擺,沉聲道:“化骨散的毒素已深入骨髓,想要徹底清除絕非易事。接下來七日,我需每日辰時以七星針法配合凝神符,為他疏導經脈,逼出體內的毒素;同時,還需以天山雪蓮子、百年老參、清心草熬製湯藥,每日服用三次,固本培元。如此一來,或許能在七日之內逼出大部分毒素,保住他的性命與右臂。”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格外嚴肅:“但在此期間,他絕不能動用真氣,更不能再受半點外傷,哪怕隻是輕微的磕碰,都可能導致毒素反噬。一旦反噬,便是神仙難救,你一定要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