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被陳瑞隨手掛起,固定在一旁,他斜倚在舒適的軟墊上,目光投向窗外。
官道上,滿載貨物的商隊絡繹不絕,車輪碾過堅硬的路麵發出轔轔聲響,馱馬打著響鼻,車夫吆喝著趕路,一派繁忙景象。
這川流不息的商貿洪流,像一條巨大的財富之河,沿著這條用血肉鋪就的道路,源源不斷地湧入夏國的首都。
望著眼前這幅充滿活力的畫麵,陳瑞的思緒卻飄向了去年年終那個莊嚴肅穆的大殿。
夏國戶部尚書蘇哲的聲音猶在耳畔回響:“…大夏二年,國庫歲入,兩千三百餘萬兩白銀!”。
這個天文數字當時就曾引起他內心深處的震動。
夏國的農稅製度極其簡潔——僅按土地麵積征收一種稅賦,稅率據說還頗為“仁厚”。
那麼,如此龐大得令人咋舌的財政收入,其源頭究竟何在?
答案似乎就在這窗外滾滾不息的車輪之上,“商稅”!必然是那龐大而嚴密的商業課稅體係,支撐起了夏國這頭吞金巨獸。
難怪,難怪夏國如此不遺餘力地保障商路暢通,甚至不惜派出精銳水軍,在千裡長江之上為商船保駕護航,以武力蕩平一切阻礙!
這哪裡僅僅是護航?分明是在扞衛自己的財源命脈!陳瑞的眼神愈發深邃,手指無意識地在窗框上輕輕敲擊。
心中對夏國這套“以商養國、以武護商”的運作模式,有了更深一層的、帶著冰冷計算的認識。
同時想起的還有一件事,如果他們這些大世家聯合起來擠壓夏國的商隊,讓他們不能在江南地區賺取海量金銀又會怎麼樣?
會不會直接切斷夏國的發展道路,讓夏國的發展陷入停滯?不管怎麼說,夏國的律法實在太過嚴格,對他們這些世家也非常不友好。
然而,他的腦海中剛剛閃過這個念頭,就立刻被自己否定了。
畢竟,他們之前曾經嘗試過一次切斷這條商業命脈,而且那次的行動不僅成功地將其切斷,還集結了半個大明天下的精銳兵力來發動攻擊。
可是,即便是如此強大的陣容,最終也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就連那聲名赫赫的白杆軍差點被全滅。
由此可見,這條路顯然已經行不通了。
就算他們真的能夠再次成功切斷夏國的商業命脈,以夏國軍隊的戰鬥力,他們必定會毫不猶豫地出兵出川,以武力來強行搶奪。
到那時,他們的家族恐怕難以幸免,極有可能會在戰火中灰飛煙滅。
一想到這裡,陳瑞不由得渾身一顫,一股寒意從脊梁骨上湧起。
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夏國如此毫不掩飾地將這些情況擺在明麵上,難道是在故意引誘他們上鉤嗎?
畢竟,以他們的見識和眼光,肯定能夠察覺到其中的端倪。
如果事實真的如此,那麼這背後所隱藏的陰謀就實在是太可怕了,簡直就是一盤精心策劃的大棋啊!
陳瑞緩緩地放下車簾,將外界的喧囂與紛擾隔絕在外,然後輕輕地閉上雙眼,開始閉目養神。
他的思緒漸漸平靜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