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天五夜的火車與長途汽車勞頓之後,喬四美終於是到了拉薩,天知道這些天她是怎麼熬過來的。旅途的疲憊讓喬四美覺得自己活像是一張皺紋紙,渾身都是疲憊的褶子,每一道褶子裡都寫著這一路的上艱辛和不容易。
可是,四美的精神卻異常地亢奮,一顆心幾乎要蹦出胸腔子。拉薩的天空,藍得簡直叫人想流淚,空氣純淨,有無限的透明感,一景一物無不色彩明豔,建築雄偉壯麗。
喬四美站在這樣的藍天下,踩著腳下這一片陌生的土地,足足傻愣在原地有十多分鐘,這才慢慢地才回過神來,自己是真的來到了西藏了。
離家幾千裡地,便是四美這樣不管不顧的莽撞人都心生了幾分懼意。不過作為一個合格的腦補怪,喬四美有自己的辦法,她用腦補的劇情來撫慰自己的內心。
這裡有戚成鋼,那個她一見而鐘情的人,就在這裡的某一個地方,某一個角落。她離家雖然遠了,可離他卻近了,沒什麼好怕的。隻能說人狠起來還是很有辦法的,她連自己都騙。
可是不騙自己也不行啊,喬四美知道後路此時已經完全被自己給斬斷了,從打在成都給大哥的電視台打去的那個電話,她就知道自己這次算是作妖作大了,因為葉晨表現的太冷漠了,對她的態度跟陌生人沒什麼差彆。
自己這次費儘千辛萬苦,冒著與家人決裂的風險,找到戚成鋼的部隊來,要是沒有個結果,她自己都不會甘心,所以哪怕是強扭在一起,我和戚成鋼也是兩口子,誰都改變不了!
人生地不熟的,喬四美就是打聽個郵電局都費了好大的勁,關鍵是當地的口音讓她聽得那叫一個雲裡霧裡。
她忍著當地人身上那股刺鼻的味道,是那種牛羊膻味和自身汗臭味混合在一起久經發酵產生的異味,差點沒讓喬四美吐出來,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一個小郵電局。
隻不過這次她沒再敢給葉晨的電視台打電話報平安,而是把電話打到了三麗的單位,因為她不敢再繼續撩撥葉晨的怒火了,要不然這次回來時真的沒法收手。
掛斷了打給三麗的電話後,四美又撥了一個號碼,給戚成鋼所在的部隊打去。這次可能因為是距離很近的緣故,信號清晰了許多。隻不過這次戚成鋼沒在部隊,是戚成鋼部隊的連指導員接的。
喬四美大大方方的跟連指導員說,自己這次長途跋涉從老家過來,是專門跟未婚夫戚成鋼領證結婚的!喬四美這些年從事的就是服務人的工作,小嘴甜的就跟抹了八二年的蜂蜜似的。
彆人不知道,反正連指導員聽了是非常的感動,他告知喬四美,說戚成鋼被部隊指派,出外去檢修道路了,需要過些天才能回歸,不過他會立刻派手下過去接喬四美,讓她安心等待。
來到拉薩的頭一夜,喬四美住在一個很小的招待所裡,因為這裡白天和黑夜的溫差極大,有點和東北冬天的的氣溫相似,夜裡的寒冷直接把喬四美這個南方人給凍了個半死。
她縮在硬得硌痛她骨頭的床上,把帶來的所有衣服都裹在身上,看著跟個臃腫的大頭娃娃似的,可是卻依然被凍得不停地發抖,隻得起來倒上一杯熱水暖著手,在地上不停的走動,試圖讓自己暖和起來。
喬四美就這麼把自己給藏在黑暗裡,她從來就沒有這樣孤獨過,打小她就是沒心沒肺的性格,神經粗壯得如同老樹樁子。
可是在這個距家幾千公裡之外的招待所,在漆黑的夜裡,她的手裡隻有一棒水的溫度,她想的卻不是她千裡追尋的那個人,而是她的兄弟姊妹,還有大家聚在一起渡過的那些日子。
喬四美捧著手裡的那杯已經涼下來的水,嗚嗚嗚的直接哭成了狗,狼狽的叫喚道:
“嗚嗚嗚,我好想你們,大哥、二哥,姐!”
第二天一大早,喬四美便出現了高原反應,她感覺自己惡心得快要吐出來了,頭疼得仿佛自己的腦殼要裂開了一般。這一次無知無畏的喬四美終於是知道害怕了,她第一次後悔來到這麼個鬼地方,她想回家了。
幾乎一夜未眠的喬四美,狼狽的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付了招待所的房錢之後,心裡麵慌的一匹,因為她此時不確定剩下的錢夠不夠她坐火車回到金陵。可即便如此也要回去,這個鬼地方太可怕了,她實在是一分鐘都呆不下去了。
然而她付過了房費,剛走到了招待所門口,卻有人在等她,是兩個穿軍裝的士兵,風塵赴赴,臉色黢黑疲累,上前問道:
“請問你是不是喬四美同誌?”
四美這才明白過來,是那位與自己通過電話的指導員派來的人接自己來了了。兩個戰士都極其年青,怕是比四美還要小上三兩歲。
他們好奇的不住用眼光打量著四美,看這個似乎連臉都沒有洗的女孩子,疲憊之下露出的那兩分秀色來,在剛才的那一刹間,她的眼睛裡湧上的一層薄淚,就好象看見了久彆的親人似的神態,讓衣著隨意神色不安的她顯出一種柔弱無助來。
這兩個年青的士兵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心說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戚成鋼這個王八蛋到底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居然還會有人跑來這裡千裡尋夫來,真是絕了!
兩名戰士其中的一個,熱情的對著喬四美說道:
“喬四美同誌您好,我們指導員叫我們來接你,車就在外頭,還要有個把小時的路。對了,我們指導員還說,你們剛來西藏的人,會有高原反應,讓我們先帶你去這裡的部隊醫院檢查一下再出發,咱們不著急的。”
兩名戰士開車拉著喬四美先去到部隊醫院檢查了一下身體,她的高原反應其實還算好,沒她自己想得那般可怕,在吸過氧之後,整個人都舒服了很多。
坐上吉普車,繼續往部隊開拔,越往前走海拔越高,氣溫也愈加寒冷,喬四美的身上披著那位稍微健談的戰士的軍大衣,在一路的顛簸中,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錯過了所有沿途的風景。
終於到了目的地時,四美覺得人清爽了一些。營地很安靜,一個黑臉大漢早迎了出來,自我介紹說我就是那位與你通過電話的指導員。
他握住喬四美的手直說不容易啊不容易,現在隻聽說我們的士兵被對象甩了的,像你這樣的好姑娘真是不多見啊,不多見啊!他說這話的時候,完全沒注意到喬四美的神情有多擰巴。
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兩點了,指導員帶喬四美去食堂吃飯,因為運輸困難,這裡的夥食並不好,可是看得出來他們已經傾其所有了。
喬四美吃了這幾天以來的第一頓飽飯,困意便上來了,指導員又安排她在專門接待軍官家屬的宿舍裡休息。說是戚成鋼還在外執行任務,信號不好也沒聯係上,好在明天他們就返回了。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喬四美才見到全須全尾的戚成鋼。這幾天戚成鋼與他的一個戰友在外檢修保養公路,那段路路況還算不錯,隻是人煙稀少,幾乎是與世隔絕了好幾天,從天而降的喬四美,讓他覺得腦瓜頂上直接被砸了一記響雷。
他平日裡給喬四美寫信,隻為了排解一下心中的寂寞,畢竟有個妹子聊著最起碼也是精神上的寄托,家裡那邊熟悉他的就隻剩下一個老娘了,還病病歪歪的,他總不能閒著沒事兒去跟老娘扯東扯西的。
然而戚成鋼平日裡對女孩子主打的就是一個不主動不拒絕,他做夢都沒想到看著美麗精致的喬四美,會跟《三國演義》裡那個出了名的莽張飛一樣,找上門來跟自己結婚,他整個人都目光呆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