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的夜風漸漸平息,湖麵恢複了平靜,倒映著天上的繁星。謝曉春將臉埋在掌心,肩膀微微的顫抖,葉晨就隻是安靜的站在一旁,靜靜的等著她消化這些殘酷的真相。
葉晨之所以會做這麼多針對謝之遙的調查,其實為的就是策反謝曉春。這是個相對重情重義的女人,要不然她也不會隻憑著謝之遙給她開的空頭支票,就這麼義無反顧的回到家鄉,投身到這盤棋局中。
彆看謝曉春平日裡表現的有些潑辣強勢,其實那也是無奈之舉,沒有哪個女人願意以一副母老虎的形象示人。
可是作為一個單親家庭長大的女娃,她需要給自己的母親和年少單純的弟弟撐起一片天,所以就隻能是虛張聲勢,其實她的內心是很脆弱的,今天她在葉晨麵前的表現,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曉春抬起了頭,月光下她的目光變得堅定了起來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決絕的冷靜,對著葉晨輕聲問道:
“葉晨,你需要我怎麼做?”
葉晨收起了筆記本電腦和剛才展示給謝曉春看的文件,開口道:
“現在還不到你和謝之遙撕破臉的時候,這個人在鳳陽邑村的根基太深,像村裡的紮染坊、繡坊等產業,都和他形成了利益綁定,許多的阿公和阿婆都在指著他吃飯。所以我們需要掌握更多的證據,未來讓更多的人看清他冷血盤剝村鄰的一幕。”
謝曉春感覺身上有些冷,她緊了緊身上的披肩,思索了片刻後說道:
“如果沒你的提醒,我是怎麼都不會想到,在大家眼中溫潤如玉的阿哥,會是個這麼冷血的算計鄉鄰的資本。可我終究不是什麼專業的演員,要我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這也未免太難了。”
葉晨拆開一包濕巾,抽出了一塊,遞給了謝曉春,示意她擦擦臉。然後對她說道:
“曉春,我理解你現在的感受。不過作為在謝之遙身邊時間最長的老人,你應該最清楚,謝之遙彆看表麵上人畜無害,其實他有著很大的野心。
他早已經把木雕作坊看作是自己的禁臠,因為這是鳳陽邑村這些民間匠人的作品中盈利的最大頭,要不然也不會這麼苦心設計。
而我的出現破壞了他的計劃,以他獨斷專行的作風,勢必是不會甘心的,畢竟連身邊最親近的人都可以毫不猶豫的推進火坑,這種人毫無道德底線可言的,所以他一定會再次出手。
至於你說自己沒演技,其實這不是什麼大問題,畢竟你麵前可是擺著個演技教科書的存在,謝之遙不是就表現的很好嘛,你隻要照葫蘆畫瓢,應該是能夠應付過去的。
以前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你就當做沒有今晚的事情發生,還是按照以前對謝之遙的態度,去跟他相處,以他的剛愎自用,他是不會發現異常的。”
謝曉春深吸了一口氣,不停的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片刻後她衝著葉晨點了點頭,輕聲道:
“好,就按你說的辦,隻是我擔心夏夏那邊,他現在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了。哪怕這邊木雕作坊這兩天已經有了起色,可他還是堅持要去一趟魔都。”
葉晨輕笑著搖了搖頭,瞥了眼謝曉春,然後說道:
“曉春,你啊,還是不了解你的弟弟。你覺得夏夏為什麼會堅持去一趟魔都,真的就隻是為了見什麼網友,玩兩天嗎?”
謝曉春明顯愣了一下,今天葉晨帶給她太多的震撼了,再有什麼讓她意外的消息,她也不會覺得震驚了。畢竟不是誰都可以僅憑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融入鳳陽邑村,並且識破謝之遙的真麵目的。她對葉晨問道:
“這裡麵還有什麼彆的原因嗎?”
葉晨輕輕撣了撣自己的褲子,然後笑著說道:
“夏夏已經二十二了,他現在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娜娜平日裡對他很關心,時不時的會來木雕作坊裡給他送飯,所以他不自覺的就對她有了好感。
可是夏夏知道自己的情況,他隻不過是個在村子裡圈了二十多年的孩子,最遠也沒出過花都,他和娜娜之間的差距,短時間內是抹不平的。
所以眼下出了個讓他可以去到魔都的機會,他才會這麼義無反顧。一是可以見見娜娜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是什麼樣的,二是可以去到那邊闖一闖。”
謝曉春一陣錯愕,夏夏一貫沉默靦腆,自己一直都把他當成個孩子,卻已經忘了他已經成年了。回憶了一下平日裡娜娜和夏夏互動的日常,她有所領悟,不過還是苦笑了一聲後說道:
“夏夏被我和阿媽保護的太好,從未經曆過社會的毒打,真要是去到魔都,怕是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呢。可要是不讓他去,以他現在執拗的性子,將來怕是要恨我了。”
葉晨遞給謝曉春一瓶礦泉水,他能夠理解謝曉春這個當姐姐的顧慮,除了她的親生女兒小葫蘆,弟弟夏夏和她阿媽是她生命裡最重要的人。他笑著對謝曉春說道:
“那就讓他親自碰碰釘子,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一個大小夥子,不經受一點挫折,還怎麼讓他成長?
至於誆騙夏夏的那個網友,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托人聯係了那邊的警方,他們已經鎖定了這個人,他騙到夏夏的錢後,那邊會第一時間實施抓捕,錢是能夠追回來的。
這次的事情就當是給夏夏好好上一課了,能夠讓夏夏意識到社會的險惡,我覺得這並不是一件壞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謝曉春思忖了片刻後,點了點頭,輕聲道:
“好,就按照你說的辦,正好也可以讓我見識一下夏夏事發後,謝之遙的惺惺作態,我也可以學到謝之遙的無恥嘴臉,就算是錢追不回來,我也認了,權當是交了一次學費了!”
葉晨和謝曉春又商議了一些細節,臨走的時候,謝曉春突然問道:
“葉晨,你為什麼這麼幫我們?總不會因為夏夏是你師兄這麼簡單吧?”
葉晨站起身來,望向遠處蒼山的輪廓,舒展了一下手臂,笑著說道:
“曉春,如果你關注過我的短視頻賬號,應該知道我不是第一次拍這種話宣傳非遺的視頻了。
當初我來到這邊,就隻是為了宣傳這些非遺工藝,畢竟這些傳承多年的瑰寶,被埋沒有些太可惜了。
可是在鳳陽邑村的這些日子,不管是謝和順師傅還是夏夏,都讓我見識到了他們的善良單純。這也是我發現謝之遙在算計木雕作坊的時候,為什麼會這麼生氣。
謝之遙已經不是多年前村裡的那個留守兒童了,他已經變成了冷血的資本,打著扶農助農的幌子,在對村民們暗地裡進行著盤剝,他的手段太臟了,我看不慣,就是這麼簡單,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的。”
謝曉春從洱海回來的路上,消化著今天從葉晨那裡接收到的信息,她百感交集。葉晨的話還在她耳邊回響,“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的。”
謝曉春到了家門口,發現弟弟謝曉夏正站在門口發呆。她上前輕拍了一下夏夏的肩膀,然後說道:
“想什麼呢?怎麼不進去?”
謝曉春一邊說著,一邊推開了院門,此時阿媽正在院子裡洗衣服,看到二人後,招呼他們二人在自己身旁坐下。
二人坐下後,阿媽一邊搓洗著衣服,一邊對謝曉夏說道:
“阿遙給我打電話說了,說同意你去魔都,既然你大哥都發話了,我也不攔著你。”
夏夏聽到阿媽鬆口,臉上抑製不住的喜悅。他卻沒注意到身旁阿姐的神態,對著阿媽問道:
“阿媽,那你還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