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葉晨、許紅豆和陳南星在雲秀嬢嬢的院落裡,幫老人拍攝記錄白族刺繡的具體過程。陽光透過老梨樹的樹枝,在繡棚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那些細密的針腳在光線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白族刺繡算是滇省的地方特色,主要流傳於大理周邊的白族村寨,二零零九年被列入滇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滇省是一個多民族融合的省份,在這裡最具代表性的刺繡就是白族刺繡和彝繡。彝繡流行於楚雄州和石林縣,又叫撒尼刺繡,比白族刺繡更為出名,二零零八年第二批入選國家級非遺。
隻不過這兩種繡法各具特色,彝繡以黑、青為底色,搭配黃、紅等明快色彩,針法粗獷濃烈,圖案多反映彝族文化符號,如太陽花等;而白族刺繡以針腳細密、圖案精巧著稱,常以白色為底色,搭配淺藍、粉紅等柔和,主題多取材於自然風光。
葉晨拍攝各種非遺風光的視頻,所以自然是提前做足了功課,與雲秀嬢嬢聊的熱火朝天,讓她大跌眼鏡。之所以雲秀嬢嬢會這麼詫異,實在是她把葉晨和謝之遙都當成了一種人,就是那種隻把這些民族特色看成是謀取利益工具的商人。
然而葉晨的表現和肯定讓雲秀嬢嬢心裡感覺到很舒服,有種遇到了伯樂的感覺,自己堅守多年的技藝得到了彆人的認可,這在她看來,比賣出一件刺繡作品還讓她有成就感。
“嬢嬢,您這個打籽繡的針法真是絕了!”
葉晨俯身觀察繡片上凸起的小圓點,指尖懸在空中描摹著紋路,輕聲道:
“我在文獻中看到過,這種技法要先用針引出線環,再在布麵繞三圈才能打出這麼飽滿的籽粒。”
雲秀嬢嬢有些吃驚的放下了手中的繡花針,銀發間的銀飾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對葉晨讚歎道:
“小阿鵬連這個都曉得?現在的年輕人能分清平繡和鎖繡就不錯嘍。”
雲秀嬢嬢一邊說著,一邊拈起繡棚轉向陽光,靛青色布上的山茶花頓時鮮活了起來,她對葉晨演示道:
“你看,要這樣斜著入針,線才不打結。”
許紅豆調整著攝像機的焦距鏡頭裡老人布滿皺紋的手指靈活穿梭,絲線在空中劃出彩虹般的弧度。
陳南星顯然也提前做過功課,雖然不如葉晨這麼細致,可多多少少也懂一些浮皮潦草的東西,她小聲對許紅豆說道:
“我去超市買東西的時候,和小賣店那個叫謝琴的姑娘聊天時,聽她說起過,她說打籽繡最費眼睛,繡一朵花要上千個籽點,很多繡娘四十歲就繡不動了。
雲秀嬢嬢已經年歲這麼大了,還堅持刺繡,看的出來,她是真的對這份技藝熱愛。”
許紅豆點了點頭,看著葉晨和專注的雲秀嬢嬢在那裡討論著相關的技法,她小聲對陳南星說道:
“來到鳳陽邑村,我發現不管是和順阿伯還是雲秀嬢嬢,他們在對待葉晨和謝之遙的態度上是不一樣的。
對待謝之遙的時候,禮貌中帶著一絲疏遠,而對葉晨卻把他真的當成是自己親近的後輩,葉晨和他們是真的能產生共鳴的。
不過有一點我有些沒搞明白,剛才雲秀嬢嬢叫葉晨小阿鵬,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對晚輩的昵稱嗎?”
陳南星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捂著嘴偷笑,湊近許紅豆小聲說道:
“在白族文化中他們稱呼男人都叫阿鵬,女人都叫金花。這個習俗源自於五六十年代上映的那部電影《五朵金花》的流行,從那以後,他們管英俊的後生就叫阿鵬,美麗的姑娘就叫金花,你就是妹夫眼裡的金花。”
許紅豆聞言臉紅了一下下,隨即斜睨著陳南星,一臉嫌棄的說道:
“你是真的不著調啊,這些亂七八糟的知識你弄的可明白了。”
陳南星撇了撇嘴,拍了許紅豆一下,然後裝模作樣的說道:
“你問我才說的,好了,專心拍攝,手不要抖。”
許紅豆看向了攝像機的智能屏,隻見葉晨指向了繡棚邊緣未完成的部分像,對著雲秀嬢嬢問道:
“嬢嬢,我記得在傳統工藝裡,這裡是單線吧?我剛才看你用雙股撚線來繡的,這是什麼道理?”
雲秀嬢嬢眼前一亮,她感歎麵前這個小夥子的細心,笑著從笸籮裡翻出了個布包,解釋道:
“這是我改良過的針法,用蠶絲線撚棉線,這樣既能保持光澤又耐磨。”
許紅豆的鏡頭記錄下了這一幕,陽光裡飛舞的銀發,纏繞著彩線的蒼老手指,以及葉晨認真摹仿針法時微微蹙起的眉頭。此刻她心有所悟,所謂的非遺傳承,或許就是這樣一個個鮮活的瞬間……
葉晨三人從馬場出來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他們打算就近去到有風小館裡吃點東西。誰知剛走進有風小館,就看到了離奇的一幕。
村子裡赫赫有名的四小神獸,此時每個人的表情都異常凝重,要是配上一段華仔的《世界第一等》的,這妥妥就是電影《黑金》裡談判的場景,隻不過發生在四小神獸的身上,顯得異常詭異。
葉晨幾人找了張桌坐下,目光不由得看向了那邊,就見林娜娜端過來一個餐盤,放在了四小神獸坐的位置,然後說道:
“這個橙汁是姐姐送給你們喝的,要是一會兒甜點不夠吃,姐姐再切點水果給你們,小孩子不可以吃很多甜食,知不知道?”
四小神獸跟小大人似的,衝著林娜娜點了點頭。
如果換作以前,麵前要是擺著這些吃的喝的,這些小鬼可能就撒了歡的開造了,可是今天一個個卻都無精打采的耷拉著腦袋。
林娜娜覺得有些奇怪,今天這幾個小鬼居然一本正經的跑到有風小館裡點單,這在以前是難以想象的。不過看他們遞來的在手心裡都攥出了汗水的幾塊錢,林娜娜也沒掃他們的興,給他們準備了些吃的,權當是自己請客了。
林娜娜看著四小神獸怏怏不樂,索性蹲下身子對幾人問道:
“怎麼了?一個個垂頭喪氣的?”
戴著個黑框眼鏡,留著個長壽毛的國寶,奶聲奶氣的說道:
“坨坨要走了。”
林娜娜愣了一下,看向了坨坨,然後問道:
“你要去哪兒啊?”
坨坨在四小神獸裡算是小大人的存在,作為一個男孩子很有自己的擔當。他表情有些難過的回道:
“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我阿爸要去開車,我阿媽要去賣花。”
林娜娜愣了一下,她聽開燒烤攤的楊冠軍提起過,坨坨的爸爸楊旭,嫌棄在村裡拉活兒生意不好,所以打算貸款買輛車,去到花都和彆人跑長途去,他打算把老婆和孩子也一起帶過去,畢竟大城市的教育質量更高。
林娜娜作為一個成年人,自然也從他們這個年紀過來的,也經曆過和小夥伴的分開,她站起身揉了揉坨坨的頭發,笑著說道:
“沒關係的,以後也可以經常打電話的,等坨坨放假以後還是可以回來,你們可以一起玩啊。”
“本來我們每天都在一起玩。”
“你為什麼不能留在家裡啊,你阿公阿奶又不去。”
“對啊,你為什麼一定要走?”
林娜娜看著這一幕,心裡莫名的有些感傷,如果真像這些小孩子說的那樣,坨坨和爸媽分開,留在村裡,那他就成了留守兒童了,和當初的謝之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