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原本的劇情走向,孫少平確實拿著這些錢和糧票,給自己換了三十斤亞洲餐和五斤歐洲餐,並且到最後還剩了十塊錢,給奶奶買了藥回家去。
然而在命運的齒輪咬合下,葉晨這個亂入者的攪局,讓這一切都變得不一樣起來。他隻是用一封書信,就徹底釋放出了候玉英心中的那個魔鬼,讓孫少平嘗到了苦頭。
葉晨對於一九七五年清明節過後的這個時間節點記憶非常的深刻,所以他從過完小年就開始了自己的一係列策劃,從三月中旬就已經把這封信給寄了出去。
為了防止候玉英暴露出書信的來源,他特意用仿宋體書寫,這對於他一個徽宗墨韻的傳承人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仿宋體本就是基於瘦金體的神韻演變而成的現代印刷字體,這種字體最不容易暴露出一個人的筆跡。
所以即便是候玉英沒能扛住壓力,把這封信給暴露了出來,那最終倒黴的也就隻有她一個人,是無論如何都牽扯不到葉晨的。
在地址郵戳上,葉晨也下了一番苦功,他讓和他一同插隊的知青,把這封信隨著家書寄到了黃原,委托家人在黃原市把這封信寄出,美其名曰“省一點郵費”。
葉晨之所以這麼做,固然有針對孫少平以及孫家的意思,可這卻不是主要的,他是借著這件事情給田潤葉那個娘們兒出一道問心題,不管她選擇幫孫少平摘出來,還是對這件事情漠視不理,她都會讓孫家跟著倒黴。
田潤葉如果挺身而出,向縣高中的領導幫著孫少安證實這筆錢和糧票,是她送的,那麼這件事情勢必會傳的沸沸揚揚,到時候她父親田福堂知道後,必然會加快女兒相親的腳步,並且暗使絆子,讓孫少安一家認清現實,就此妥協。
如果田潤葉選擇漠視不理,那她就是毀了孫家現在這個唯一學曆最高的讀書人的前途。不管是孫少安的父親孫玉厚,還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安哥”,都會對她心懷怨懟的。
從戰爭年代走了好幾遭,葉晨對於陰陽局其實並不陌生。《滲透》世界裡的齊思遠和於秀凝都是陰陽局的高手。
當時葉晨以許忠義的身份跟他們這些老狐狸過招,用的是最省事的金錢戰術,可是卻不代表他是個草包,他早就把這種戰略學了個真真切切,畢竟在戰略情報學這一塊,即便是齊思遠,也是許忠義的手下敗將。
現在葉晨把這一招用在了田潤葉的身上,就看她怎麼應對了。可無論她怎麼應對,隻有孫少平以及孫家人受傷的世界也都達成了,這讓她以前討孫家人喜歡的行為全都做了無用功。
其實葉晨這麼針對一個女流之輩,在外人看來,怕是有勝之不武的嫌疑。可葉晨卻不在乎這些,他永遠都不能忘懷原世界裡孫少安和賀秀蓮舉辦婚禮的那天,田潤葉這個不要臉的貨給賀秀蓮帶來了怎樣的傷害。
當時孫少安和賀秀蓮結婚的當天,田潤葉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讓孫少平和孫蘭香全都躲了出去,就連孫玉厚臉色都不自然。
如果孫少安和田潤葉沒斷乾淨也就罷了,可是在縣城裡,孫少安和她早就已經把話說的明明白白,她這時也已經和李向前訂了婚,她卻跳出來上演了這一出。
當時田潤葉恬不知恥的說要搶孫少安,還說當初之所以會和李向前訂婚,是為了讓二爸田福軍在工作上得到李向前他爸的幫助,才答應跟他訂婚的,現在她後悔了,她還當著眾人的麵攆賀秀蓮回山西。
賀秀蓮自己一個人跋山涉水來到雙水村這個土坷垃出嫁,卻受到這樣的羞辱,這簡直比把她的心給剖開,往上麵撒上鹽揉搓還嚴重。就算她二爸是田福軍,她親爹是村支書田福堂,也沒有這麼欺負人的呢,這簡直惡心人至極。
這個女人這種任性至極的行為,傷害到的不隻是賀秀蓮,還把她已經訂婚的未婚夫李向前置於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這麼勁爆的新聞,就算是再怎麼封鎖,作為田潤葉的未婚夫,李向前又怎麼會聽不到閒言碎語?這也為他將來的痛苦遭遇埋下了伏筆,最終他因為田潤葉對她的冷漠而酗酒發泄,並因此釀成車禍失去了雙腿。
如果要選出《平凡的世界》葉晨最厭惡的人,田潤葉這個女人絕對是獨占鼇頭。做人不能既要又要的,既然已經分手了,就好好經營自己的小日子,而不是去欺負一個真心追愛的外鄉人。
田潤葉最終還是在李向前失去雙腿後,才對他表現出溫情來,這其中有沒有演的成分,葉晨懶得評價,他隻是為看不清現實的舔狗李向前感到悲哀罷了。現在我已經出招了,就看你田潤葉如何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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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少平出了這麼大的事兒,田潤生幾乎是一宿都沒怎麼睡踏實。早上六點學校的起床號一吹響,他就立刻從鋪上爬了起來,穿戴利索後,臉都沒顧得上去洗,直接去到車棚,蹬上自行車朝著校門口的方向狂奔。
此時保衛科的乾事早已散去,田潤生出校沒遇到任何的阻礙。他第一時間蹬著自行車回了趟家,從田曉霞口中得知,姐姐田潤葉昨晚並沒回來,應該是送完孫少平直接回她教書的城關小學宿舍去住了。
田潤生騎著自行車呼哧帶喘的來到城關小學,見到田潤葉的時候,她也是剛起床洗漱完,正準備去到食堂吃飯。見到田潤生,她止不住的驚訝,開口道:
“潤生,你咋來了?吃飯了沒?要不要一起吃點?”
田潤生因為一大早的劇烈運動,一腦門的汗珠子,他甚至都顧不得去擦拭,氣都沒喘勻,大聲嚷嚷道:
“我的親姐啊,現在哪還顧得上吃飯啊?出事了,少平出大事了!”
田潤葉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抓著弟弟的手臂,大聲問道:
“潤生,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到底出啥事了?!”
田潤生把昨晚孫少平返校後,發生的一係列風波,一五一十的和姐姐複述了一遍,然後說道:
“姐,少平現在被關進了小黑屋,待會兒學校開早會,怕是就要讓他上去挨批了,真要是讓學校給定下了調調,他可不是被開除這麼簡單了,怕是要被送去勞改的!
接下來該怎麼辦,你得快點拿主意啊。我也得趕緊回學校去了,要不然被抓到擅自離校,怕是我也要跟著吃瓜落!”
田潤葉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她腦子直接就“嗡”的一下。她很聰明,從有限的信息可以立刻分析出來,這是針對孫少平的一場誣陷。
可是現在黃泥被抹在了褲襠上,不是屎也成了屎了,就算她出麵去找縣高中的校領導說明情況,能不能取信人家還在兩說。
這件事情最簡單的處置手段就是讓二爸對學校施壓,把孫少平先給撈出來,可是一旦這樣,那她和孫少安的這點事情就徹底浮出水麵了,到時候給自己當紅娘的二媽徐秀雲怕是第一個會臉色難看。
而且真要是走到那個份上,這場風波勢必會傳到父親的耳朵裡,到時候孫家在雙水村的日子,怕是要更加艱難了。作為田福堂的閨女,沒誰比她更清楚,父親有多反對她和孫少安在一起,為了拆散他們倆,父親做出什麼樣的事情她都不感到意外。
田潤葉的手指無意識的絞著她紅色花棉襖的衣角,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城關小學食堂明明就近在眼前,可是傳來的嘈雜聲卻仿佛遠在千裡之外,耳邊隻剩下她急促的心跳聲。
弟弟田潤生的聲音把她給拉回了現實,隻見他焦急的說道:
“姐?姐!我得趕緊回學校了,你倒是快點拿個主意啊!”
田潤葉張了張嘴,喉嚨卻乾澀得發不出聲音。她端起桌上的搪瓷缸,灌了一大口涼白開,這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
“潤生,你先回去,我……我這就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