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曦初破,暖光尚柔,鄭唚意猶在夢中,卻被院內的串串嬉笑聲擾醒。
她柳眉輕蹙,心下微惱,素手輕抬,揉了揉惺忪睡眼,慵懶喚道:“來人呐,伺候洗漱。”
丫鬟們魚貫而入,端水遞巾,忙碌間,鄭唚意滿腦子都是那惱人的笑聲,仿若勾人卻又擾人的精怪,攪得她沒了半分困意。
洗漱罷,她蓮步輕移,順著那笑聲尋去。繞過雕花回廊,行至一處開闊庭院,眼前一幕卻讓她腳步頓住。
隻見謝淮欽一襲月白錦袍,長身玉立,手中絲線輕牽,仰頭望著那高飛的風箏,嘴角噙笑,眉眼間是她許久未曾見過的舒朗。
一旁的舒月,身著淺粉羅裙,笑靨如花,正巧笑倩兮地說著什麼,手中還拿著未放的另一隻風箏。
鄭唚意心尖驀地一緊,像是有隻無形的手攥住了一般。
舒月同謝淮欽在此處嬉鬨,瞧著二人默契模樣,郡主無端想起過往種種。
那些謝淮欽望向自己時偶爾的疏離,與此刻望向舒月全然不同,仿若春日暖陽與寒冬冷霜之差,心頭不禁泛起酸澀,莫非,那些相處時日,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於他而言,隻是逢場作戲?
風拂過,發絲輕揚,鄭唚意攥緊了手帕,藏在袖中的指尖泛白,麵上卻強裝鎮定,隻靜靜立在那兒,看著眼前二人,仿若成了這春日盛景裡的局外人。
謝淮欽敏銳捕捉到鄭唚意身影,笑意瞬間斂去,神色添了幾分鄭重,疾步趨近,手中仍握著風箏線軸,誠摯相邀:
“郡主,這春日放風箏最是應景,您也來湊個趣兒?”
鄭唚意抬眸,瞧著那飄搖風箏,心下實是歡喜,奈何餘光瞥見一旁舒月,嘴角一勾,下巴輕揚,傲氣道:
“此等俗物,本郡主沒興趣,不過是孩童玩意兒,你們自已玩吧。”
謝淮欽隻當她真心不願,心底雖有些失落,卻仍拱手,禮數周全:
“如此,郡主不願就算了,原是我唐突。”
話鋒一轉,側耳聽那鄭唚意腹中傳來細微動靜,心下了然,淺笑再綻。
“郡主餓了吧,巧得很,這邊早膳剛擺好,佳肴正熱乎,可否賞臉一道用膳?”
鄭唚意雙頰泛紅,暗惱這肚子不看時機“作祟”,本欲開口拒絕,話到嘴邊,肚子又咕咕作響,似在抗議,無奈之下,輕咳一聲,彆過臉去,故作淡然:
“罷了罷了,既已備好,那便賞你這一回,隻是吃食可得合本郡主口味,不然可有你好受的。”
言罷,抬步先行,裙擺輕拂,儀態萬千,隻是那耳尖的一抹紅,泄露了心底真實情緒。
謝淮欽嘴角噙笑,與舒月對視一眼,忙跟在鄭唚意身後,往膳廳而去。
舒月心思細膩,自始至終留意著郡主神色,瞧出那故作高冷下的真實渴盼,可也未點破,隻在一旁默默立著。
待鄭唚意轉身移步,謝淮欽才覺胸口忽地一陣異樣,眉頭輕皺,抬手按了按胸口,低聲對舒月道:
“今日我這胸口莫名有些灼痛,恰似有肉緊緊縮作一團,怪難受的,待會用完膳,還得勞煩你幫我瞧瞧。”
舒月一臉關切,忙不迭點頭應下,“深哥哥放心,許是近日勞累或是著了風,我定會仔細查看。”
二人這一來一往,言辭雖尋常,可落在郡主眼裡,卻滿是親昵意味。
鄭唚意餘光瞥見,腳步頓了頓,酸澀之意直往上湧,暗自腹誹:
“這謝淮深,當真沒心沒肺,才與我這兒兜兜轉轉,轉頭就與旁人這般親近。
“還這般托付,哼,和這舒月倒是親昵非常,還‘深哥哥’這般叫著。”
她攥緊了手帕,指尖都泛白了,強忍著回頭質問的衝動,昂首闊步繼續往膳廳去,可那周身散發的低氣壓,任誰都能察覺出鄭唚意已然怒火中燒,這場春日之局,似是被這幾聲稱呼,攪得更複雜了幾分。
“當真是看錯了人!”她咬著下唇,加快了前行步伐,裙擺都似帶著惱意,簌簌作響,把滿心委屈與不甘都甩進那匆匆步履裡。
幾人入了大廳,四下裡靜謐,唯有丫鬟輕步穿梭布菜之聲。
謝溫言與謝母一早外出,宅子少了幾分主家坐鎮的熱絡。
謝淮欽先是禮數周全,恭敬引著鄭唚意至主位,待郡主落了座,她才與舒月依次在旁坐下。
桌上珍饈滿布,熱氣氤氳。謝淮欽念著鄭唚意身份,執筷夾起一箸鮮嫩魚肉,欲放至郡主碗中,未料郡主蛾眉一蹙,俏臉含嗔,酸溜溜道:
“我有手,不需要你夾,你還是給你的舒月妹妹夾吧!”那話語像裹了層冰碴,劈裡啪啦落了一地。
謝淮欽一怔,手僵在半空,滿是疑惑,暗自思忖:
“這是怎麼了,好好一頓飯,怎就無端起了風波,莫不是飯菜當真不合她胃口,觸了黴頭?”
這般想著,她下意識轉向舒月,依言夾了菜遞去,還溫言叮囑:“舒月,你也多吃些。”
鄭唚意見此,胸口怒火“噌”地躥高,杏目圓睜,銀牙緊咬,心裡直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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