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腳步聲由遠及近,海瀾之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燭火在廊下輕輕搖曳,映出兩道被拉長的身影,一前一後,快速走向雅間門口。
門扉輕啟,一股夜風裹挾著庭院中桂花的餘香悄然湧入。
而當那張熟悉的麵容終於清晰浮現於昏黃燭光之下時,海瀾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
那眉宇間不怒自威的沉穩,那眼角歲月刻下的深痕,正是他父親,蘇州知府海雲扉。
然而此刻的海雲扉,卻全然不見平日的威儀,看得出十分緊張。
他微微低著頭,雙手交疊於身前,神情拘謹,步履輕得仿佛怕驚動一片落葉。
他緊隨在一名黑衣侍衛身後,那侍衛身姿挺拔,麵無表情,舉手投足間透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海瀾之瞳孔驟縮,自己一直景仰的父親竟如下屬般小心翼翼地跟隨其後,連呼吸都似乎刻意放輕。
海瀾之藏身暗處,心頭翻湧著驚濤駭浪,父親執掌蘇州多年,政令通達,百姓敬仰,地方豪強無不俯首。
如此身份地位,竟會在深夜被召至此地,且態度謙卑至此,究竟是何等人物,能令一府之尊如此戰戰兢兢?
他凝神思索,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可能——除非是來自京城的人。
微服私訪到了蘇州?
否則,誰有這等權勢,能在這個時間,將堂堂知府喚至這隱秘酒樓的雅間之中?
隔壁雅間的門無聲合上,屋內燭火微晃,映照出海雲扉略顯蒼白的臉。
“臣海雲扉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海愛卿,平身!”皇上沉聲問道:“蘇州的難民和疫情處理得如何了?”
“回皇上,城中所有難民均已集中管理,按照朝廷的指示,送往各處,至於疫情也全部消失。”
海雲扉躬身回答道:“幾天前,蘇州城來了數位高人,不知往粥棚裡倒了何許神藥,百姓們喝了,百病全消,而且身體康健,益壽延年。”
“海愛卿做得很好,朕今日召你來,是想問一下林家的事。”皇上說完,看了一眼黛玉。
“海大人,林如山和林如川曾經是本宮的長輩,可是多年前,已經和我父親劃清界限,再無瓜葛,為什麼他們還能仗著本宮的身份為所欲為?”
黛玉看到皇上的眼神,知道皇上的意思,於是開口問道:“是不是海大人也被他們蒙蔽了?”
“這?”海雲扉震驚不已,低垂著頭說道:“林家的人並沒有說過跟娘娘劃清界限的事,反而處處在臣麵前炫耀,甚至威脅,臣不得已才處處縱容。”
“所以縱容的那個林承業,竟敢當眾強搶民女。”黛玉想到小翠,怒聲說道:“海大人對此事毫不知情,還是枉顧國法?”
“娘娘,臣並不知情。”海雲扉瞪大眼睛,誠懇地說道:“還請皇上和娘娘給臣一個機會,查出實情,依法處理。”
“不必了,本宮早已查明,人證物證,一應俱全,鐵證如山,不容抵賴。”
黛玉立於殿中,素衣如雪,眸光冷冽如霜,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直刺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