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眼前這突如其來的局麵,王老爺並不感覺絲毫驚訝詫異。
相反,早已料到會是如此。
趙瀾這位當朝嫡長公主,帶著典昭司衙門的人來了這裡,那自然是景隆皇帝親自下了旨意。
說實話,他又如何不知,此次從慶國歸來,等待著自己的,會是怎樣萬劫不複凶險異常的境地?
說是十死無生也毫不為過!
李輕眉那婆娘所說,絕不是危言聳聽。
作為一個大康的朝廷重臣,吏部尚書,且還是當朝國公,無使臣節杖,無天子國書,擅自離境前往北方慶國,便已經是萬死難辭足以滅族的重罪。
此番慶國之行,自己的所作所為,傳回大康,那必然更是朝野震蕩天下轟動,如驚天駭浪。
滿朝文武也罷,皇室宗親也罷,天下儒生也罷,甚至包括景隆皇帝……
帝王心術,即便再胸懷廣闊,即便再恩寵有加,又豈能容忍治下的重臣股肱,一夜之間竟成了他國女皇帝的夫婿,成了他國一品親王,且膝下子嗣,還成功坐上了儲君之位?
這畢竟與朱妙語不同。
隻是捫心自問,如果說當年不惜以身入局,冒著掉腦袋的風險,不惜大鬨太後壽典,隻為替澄州近百萬百姓討一個公道,他還有所謀劃算計,心存僥幸……
至少,老太後即便再刻薄護短,再專橫跋扈,再對他恨之入骨,可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為了曹家的未來命運,也不得不有所顧忌。
可這一次,他卻真的什麼也做不了,無能為力。
隻能坐以待斃。
最終,死了是命,活著是運。
可即便明知是死,他又能如何?
畢竟這裡,還有他的一家妻兒老小,以及國公府幾百口人呐!
可不知為何,明明從來都怕死得要命,但這一次,真正命懸一線了,隨時都可能掉腦袋下黃泉了,反而一點都不害怕了,心中從未有過的輕鬆坦然。
或許,這就是破罐子破摔爛命一條。
隻是唯獨諷刺的,人生或許本就是如此浮沉無常吧。
當初居嶼關一役大獲全勝,他自北方慶國歸來,步輦玉輦開道,天子儀仗出城三十裡相迎,晉國公,受封賞,太子牽馬,皇後執手,那是何等意氣風華,天下名揚?
可才僅僅四年過去,同樣自慶國歸來,也同樣是在這個名叫桃花坪的地方,等待他的,卻隻有冰冷的枷鎖鐐銬。
還有這漫天的風雪與生死未卜的命運。
而此時,怔怔望向前方,這頭戴王冠身著蟒袍那般威嚴貴氣的女子,望著她眼角那點點淚光閃爍,突然之間,心中竟一陣莫名酸楚,如針紮般的疼痛。
從當初隻身一人喬裝打扮北上,到現在歸來,才兩個多月不見,她明顯瘦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
這段時間,她的日子一定很不好過吧。
包括剛才,親口說出“拿下吧”這三個字時,她心中一定在滴血吧。
其實,眼前這二十多名典詔司衙門的精銳,近乎半數,他王老爺也都見過,熟麵孔了。
畢竟,能跟在趙瀾這位典詔司真正掌權人的身後辦案的,哪一個不是以一敵百的得力猛將與心腹骨乾?
比如其中那個身材魁梧膚色黝黑臉上還有道猩紅刀疤的漢子,他王老爺便認識。
程柏,現任典詔司衙門下屬邢律司司正之職,主要負責大案要案的邢訊以及要犯的緝拿關押。
當年大鬨太後壽典,從皇宮出來時,眼前這婆娘帶著典昭司的人在宮門外相迎,包括後來這兩三年,都見過幾次麵。
當然,因為身份特殊的原因,為避嫌,隻能算認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