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爺心中叫苦不迭得厲害,後背更是涼颼颼的,如置身冰窟。
天子一怒,俯屍百裡!
出任吏部尚書之職三年,他可是比誰都清楚,這狗皇帝堪稱鐵血的手腕與強大的帝王威儀的。
可即便如此,並沒有趕緊戰戰兢兢迎上來,施以君臣之禮。
更沒有“噗通”一聲便匍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抱著他的大腿苦苦求饒,哀嚎兩句諸如“陛下,臣冤枉”、“罪臣上有八十歲老母需榻前侍奉,下有八個月幼子嗷嗷待哺,懇請陛下饒命”之類的。
隻是漆黑著一張老臉,硬著頭皮矗在那裡。
畢竟,犯下這麼大的事,堪比把天捅了個窟窿,朝野震蕩天下嘩然,絕不是他說上兩句服軟求饒的話,就能體麵解決的。
就算是送幾箱台子華子都不行!
反正老子就這脾氣……
事就是這麼個事兒,人也已經被你抓到典昭司大獄來關著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又是條漢子。
但求饒肯定是不可能求饒的,這輩子都不會求饒的。
趙王爺趙衡同樣默不著聲,略帶怒氣的臉色依然陰沉凝重得可怕。
倒是那司禮監太監總管張三千,縮著腦袋侍立在一旁,滾圓的身子哆嗦得更厲害了,臉色慘白,額頭汗珠一顆一顆往下掉,卻又根本不敢伸手擦拭一下。
囚牢中安靜得可怕,似乎連空氣都已凝結。
足足盞茶功夫,隻見景隆皇帝才又緩緩站起身來,徑直走到跟前,目光依然冷凝如刀,死死鎖定在他身上。
如果眼神能殺人,他現在恐怕早已成了一攤肉泥。
至少,低垂著頭,眼角餘光清晰地看見,狗皇帝砂鍋大的拳頭在咯咯地響,手背上青筋條條爆起。
然而半晌,並沒有絲毫動作,一字一頓丟出一句,“瀾兒那丫頭走了?”
王老爺眼皮突突跳動兩下,沒敢接話。
卻聽得景隆皇帝又沉聲道,“朕聽聞,慶國素有宗室法度,天子若為女兒身,尚未大婚聖王,是不得以真麵容示人的。”
“即便朝會之上,或召見重臣,皆有屏風遮擋,即便出宮巡遊,亦當有輕紗拂麵。”
“但能讓我大康的堂堂國公,朕的股肱之臣,當朝六部尚書,如此魂牽夢縈,僅僅牽掛其安危,便罔顧殺頭之罪,無使臣節杖,無天子國書,擅自離境隻身北上,直抵梁都凶險之地,甚至還大鬨慶國宗族議事大會……”
“想必那女皇帝李輕眉,定是個傾國傾城且溫婉爾雅的妙女子吧。”
“更難能可貴,其登基為帝八年,以致慶國朝堂清明,國庫充盈,兵強馬壯,國力蒸蒸日上,實乃慶國兩百年罕見之一代聖主,功績堪比開國高祖。”
“隻是不知,在你眼裡,論治國之才,她較之長公主或太子又如何,論美貌,她較之景陽又如何?”
王老爺神情猛地一變,額頭一絲冷汗唰的一下便冒了出來。
儘管這話,同樣也沒法接,更滿心詫異,這狗皇帝莫名其妙,怎會突然拋出這樣的問題來,可也隻得硬著頭皮憋出一句,“回陛下的話……”
“女子之美,不在其貌,不在其姿,在其德與行也。”
“慶國女帝之美,在乎其胸懷社稷心存百姓,在乎其齊家治國富民之行也。”
“景陽郡王殿下之美,在乎其忠君,愛國,仁義之德,與豪爽正義之心也。”
“二者皆為美,又豈可混淆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