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半上午時分,又是一個暖陽高掛的好天氣。
冰雪消融,萬物複蘇。
相對於兩個月前大雪封路寒風凜冽的蕭索景象,臨州通往京城的官道,終於漸漸熱鬨起來。
走南闖北做生意的行商走卒、走親訪友的客旅,還有背著行囊書簍進京趕考的才子文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終於讓北方大地,又煥發出了勃勃生機。
“讓開!讓開!”
“統統都快讓開!”
這時,一輛懸掛著商號標記,卻頗為奢華的馬車,由遠及近朝著京城方向疾馳而來。
坐在前方那約摸三十出頭滿臉絡腮胡的粗壯馬夫,緊繃著身子,雙手死死攥著韁繩,扯開嗓門大喊大叫個不停。
這讓本來井然有序的官道上,頓時一片混亂,行人們被嚇得紛紛四處躲閃,驚慌尖叫聲此起彼伏。
當然更多的,卻是眾人陣陣憤怒罵聲。
“這是哪來的浪蕩子,著急去投胎啊?太不像話了!”
“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禍,真是太猖狂了!”
“無法無天!簡直無法無天!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真當這條管道是他家修的了?這要是撞傷了人……”
而此時,馬車緊閉的車廂內,王修坐在椅子上,雙手死死抓住兩側把手,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
似乎隨時都可能腦袋一歪昏死過去,隻能死咬牙關強撐著。
說實話,在這個交通極其不便的時代,雖然乘坐馬車出行,已絕對算得上足夠奢侈。
至少,彆說是尋常百姓,恐怕一般的小地主或尋常商賈,也是沒那實力可豢養馬匹馬夫的。
可他王老爺,哪怕這麼多年過去了,依然還是有點無福消受。
若是如以往,坐在馬車裡,有美酒鹵肘子醬牛肉吃著喝著,再走走停停的,哪怕是路途遙遠,忍一忍也還勉強能接受。
可這一次,從昨日傍晚剛一得知趙太白那二球貨出事的消息,便立即令管家備了馬車,出發進京。
一路上,那是快馬加鞭爭分奪秒,彆說是悠哉悠哉走走停停,就連半道上想要小解撒尿了,都是跑到路邊,速戰速決,再趕緊抖兩下,來不及抖乾淨便立馬上車繼續趕路。
連馬屁股都被鞭子抽腫了,腫得就像司禮監太監總管張三千那張圓嘟嘟的臉。
隻奈何,這暖春初到的時節,積雪融化,路上濕漉漉的實在滑得很,官道路麵又不夠平整。
馬車快速行駛下,實在顛簸得厲害。
好幾次,都差點車仰馬翻摔進路邊土溝裡。
這一路折騰下來,現在隻感覺渾身骨頭都快被顛得散架,五臟六腑好像隨時都可能從喉嚨裡吐出來。
可此時,相對於這種比死還難受的痛苦煎熬,心中卻更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雙目死死望著前方,那是一種似乎天都快塌下來的惶恐驚慌,讓他有些亂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