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後庭承恩殿,太子妃鄭觀音心神不寧地念著佛珠,長洛郡主李淑韻也坐立不安地陪在殿內。太原郡王李承宗手握著長林軍的銅魚符,站在承恩殿外的庭院裡眉頭緊鎖著盯著西麵太極宮方向的天空。
“報——”一名身染血漬的率卒連滾帶爬地撲伏到李承宗腳下,他大聲稟報道:“太子殿下太極宮遇刺身亡!”
與此同時,鄭觀音手中的佛主散落,她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幸得有李淑韻和宮女絮秋攙扶才不至於直接倒在地上。一瞬間,鄭觀音的臉色蒼白,額上豆大的汗珠滾落。絮秋大喊一聲“快來人,太子妃要生了!”,承恩殿頃刻陷入了混亂。李淑韻和絮秋趕緊將鄭觀音扶進了東暖閣,李淑韻留下陪伴,令絮秋趕緊去召侍醫和收生之人前來。李承宗回頭看了承恩殿內一眼,臉色一沉,握緊銅魚符,堅定地朝東宮北門玄德門走去。方才負責報信的率卒氣都沒來得及喘勻,立馬又爬起來跟上李承宗。
“詳情如何?”李承宗邊走邊問。
率卒上氣不接下氣地答:“太子殿下於玄武門甕城中遇刺,聽聞為秦王所為,但由於宮門久攻難入,現下宮內狀況不詳。翊衛車騎將軍馮立和副護軍薛萬徹已帶兵趕往玄武門。太子殿下入宮前交代,如有不順,東宮一應事宜皆由太原王殿下定奪。”
李承宗的拳頭握得更緊了些,再問:“長林軍何在?”
率卒回答:“宿守於左右長林門。”
李承宗下了第一道口令:“傳本王口令,令左右長林軍分兩路駐守東宮南門嘉福門與北門玄德門,誓死保衛東宮安全。”說罷他停下腳步,鄭重地看著氣喘籲籲的率卒,認真道:“太子妃和眾郡王、郡主的安危,本王就托付給你了。本王不在時,東宮一切事務可聽由長洛郡主指示。”
說罷李承宗取下自己的隨身魚符交予率卒去長林門傳令,自己則大步流星地繼續朝玄德門走去。率卒看了看手中的太原郡王魚符,又抬頭看了看李承宗快速遠去的背影,他痛苦且無奈地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往相反的方向快步奔去。在沒有通訊設備的古代,人肉傳聲筒的日子是真的很艱辛。李承宗快速地往玄德門的方向移動,隻要是不調長林軍離開東宮的話,自己的身份魚符就已經夠用了。他用力地握了握李建成留給他的銅魚符,這支軍隊絕不能隨便調離東宮,不然分分鐘就可能被定為謀逆之罪。他想了想將銅魚符塞進了腰間,抵達玄德門後僅帶了數名輕騎往太極宮的北側偏門安禮門奔去。
太極宮後宮臨湖殿內,不知道過了多久,程子芩才從一陣茫然中逐漸清醒過來。裴靜扶著麵色蒼白的李淵側靠在憑幾上閉目回血,侍禦醫正跪在榻前為李淵施針治療。李元吉已被宿衛鉗製著重新跪在地上,裴矩手扶著佩刀站在禦前以便隨時防禦。殿內安靜的程度令程子芩似乎能清楚地聽到每個人各自的呼吸。李淵的情況剛剛穩定下來,殿外的宿衛便隔著門稟報玄武門處正在遭遇攻城的消息。李淵睜開眼睛剛準備要下令,李元吉冷笑一聲先開了口。
“父親大人,”李元吉用最不尊敬的語氣叫著最尊敬的稱呼,“現下阿耶的嫡子就隻剩兒一個人了。如今阿耶隻有將太子之位傳位於兒,兒才能統帥三軍平息玄武門的乾戈。”
“哼。”李淵嗤之以鼻,道:“就憑爾等孽畜也想奪這太子之位?”
李元吉笑道:“莫非阿耶還有彆的選擇?是我那剛過八歲的六弟趙王李元景,還是那不足八歲的七弟魯王李元昌?阿耶可不要忘了,就算有朝一日他們年歲見長,也永遠改變不了庶出的身份。”
“你……”李淵再次氣結,再這麼下去,今日他隻怕是要交待在這兒了。
程子芩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古代的帝王都要著急著去生那麼多的兒子,家裡有皇位要繼承的人確實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話又說回來,有時候生的再多也沒用,隻管生,不管養,病的病,死的死,留下來的還各種窩裡鬥,最終自相殘殺留下來的還有可能是最心狠手辣的那一個。與其這樣,倒不如把生娃的精力多花一點在養娃上,帝王之後“不患寡而患不精”,或者把雞娃的精力多花一點在雞自己身上,用“勵精圖治”替代“勵精造人”,一樣可以像後世無子的宋仁宗趙禎或者獨子的明孝宗朱佑樘那樣以賢主之稱千古留名。程子芩又看了眼李元吉小人得誌的樣子,那張臉此刻真的如蘇木師兄所繪的相術書中所說,額窄眉濃、目中無人,妥妥的奸邪狠毒、心術不正之相。這李元吉大概上輩子是隻杜鵑吧。程子芩忿忿地想。
李淵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暗暗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再睜開眼睛時,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堅定與決絕。他緩緩說道:“四郎,都說人生七十古來稀,阿耶今日因你立誓,阿耶定還會至少再活十年。”
“裴矩,”李淵閉上眼睛下令,“傳朕旨意,齊王謀逆,屠戮太子和秦王二位兄長,意圖逼宮,其心可誅,其罪難恕,著即刻拖出玄武門之外斬首示眾,以安民心。自此止戈者,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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