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山重明宮,梅隱水榭。
入冬,天空飄著細雪,樹梢垂著新雪,入眼處一派潔白。
梅隱水榭內三株雪白臘梅爭妍鬥豔,因水榭旁邊就是天然溫泉,雪花落上梅花就化成氤氳水露,將那朵朵梅花滋養得嬌豔欲滴,如冰似雪。
一隻素白如玉的手伸了過來,掐掉一截梅花枝,撚在手中含笑垂眸賞了片刻,對身旁人笑歎,“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絕。小景,你去溫一壺梅雪酒來。”
那位叫小景的山童猶豫道,“師父,您忘了,最後一壺梅雪酒前日叫您送給了九公主,想必這會兒早下她的五臟廟了。”
聞言,那人用梅枝點了一下額頭,如有所悟的對小景吩咐道,“那你就去叫尋兒多挖幾個坑,再做幾壺梅雪酒埋進去,哦,對了,務必快些,那丫頭沒酒喝,隔日就會再來取。”
“是,師父,我這就去。”
小景埋著頭邊往山門走邊嘀咕,“那九公主也真是,好歹是天家最寵愛的公主,一點風度也沒有,自從茵竹仙子仙逝後,就把自己鎖在宮裡沒日沒夜的爛醉,沒酒喝了就跑師父這裡來取,要是沒取到就會對著仙上大發脾氣,仙上脾氣好不說什麼,可我們這些做徒弟的就慘了,哼,她哪裡是什麼公主,分明就是一個泡在酒缸裡的大酒鬼!”
一塊小石頭飛過來,剛好砸到他的額頭,莫名其妙被人砸,小景頓時怒了,抬起頭來就要找那人算賬,卻見山門外的第一級台階上跪著一個身板瘦弱的少年,一身紅衣,披頭散發,跪了多日,看起來狼狽不堪,到底是自己的同門師兄,又受到嚴厲的懲罰,小景剛到嘴邊的怒罵隻好打住。
走到那人身邊,看他麵黃肌瘦,嘴唇乾裂,小景從衣袖裡掏出一小瓶玉露遞給他,“師兄,你給師父認個錯,他老人家心慈,一定會原諒你的。”
高尋從小景手裡接過玉露,一口就倒進自己嘴裡,乾啞了多日的嗓子這才稍微好受些,卻眉毛一揚,對小景的話很不屑,“我知道了,倒是你,走路都在嘀嘀咕咕,要是我砸過來的是一把劍,你現在已經一命嗚呼了。”
他一提小景就來氣,氣呼呼道,“你還說?你就是皮厚,欠揍!看來師父讓你在這兒罰跪都太輕了!”
高尋活動了一下胳膊,揉了揉酸痛的膝蓋,撩起眼皮看向他,不耐煩道,“你來找我做什麼?”
小景想起正事,趕忙掏出一個小壇子遞給他,“這裡麵是師父新摘的白梅花瓣,你小心點彆打碎了,師父讓你去再做幾壺梅雪酒來,動作要快些。”
高尋眼睛一亮,“師父這是讓我戴罪立功?”
“你想多了,”小景翻個白眼,“師父說,趕緊做完,回來繼續跪著,跪到你知錯了為止。”
“”高尋沒好氣地將壇子塞進小景手裡,“那我還是繼續跪著吧。”
“師兄,你又開始和師父賭氣,何必呢?”
“我沒賭氣。”
“那你翹著個嘴做什麼?”
“我就是不知道我哪兒做錯了,師父憑什麼罰我?”
小景歎了口氣,直起身,“行吧,既然你不去,我就替你去,反正我的釀酒手藝不比你差,師父應該不會發現的。”說著就抱著壇子走開了。
高尋已經在山門外跪了五天五夜,隻有小景偶爾來給他送點吃喝,過路的師兄弟全都冷眼瞧他。雖然腰酸背痛,頭暈眼花,很想起來活動活動,可是心裡憋著股勁兒,愣是咬牙堅持著沒動。
天快黑時,小景又來找他,這次沒帶水也沒帶果子,直接攙扶起他,“師父讓我帶你過去,他好像有些生氣,你當心些。”
高尋跟在小景身後,因跪得雙腿麻木,這一路便走得有些吃力,好不容易到了山頂的梅隱水榭,卻被一聲憤怒地斥責震得一動不敢動。
太子長琴從來沒有發過這麼大的脾氣,當著九公主的麵直接掃翻了麵前的茶桌,他甚至不能控製好自己的音量,“我以為他隻是擅離職守私下冥界遊玩,沒想到他竟然勾結判官,陷害孟章神尊,害死茵竹仙子!我門中怎會有此等心術不正之人?!”
九公主的目光落在麵前的那張藏青色布帛上,擰眉不語。茵竹走後,她接受不了失去唯一的好友,每日沉溺在痛苦中,昨日因喝得太醉,失手打翻了燭燈,導致宮裡走水,火勢太猛,很多人都困在房間中,她隻好撐起精神組織人手滅火,組織人手時,沒有看見知了,她才發現知了也被困在大火中。
知了是最得火鳳喜愛和信任的婢女,兩人時常在夜深人靜時躲在被子裡說一些悄悄話,因此在火鳳眼裡,知了也是她的朋友。
但是就在火鳳泡在酒缸裡的這些日子,她不知道的是,知了時常以她的名義去堯山重明宮叨擾長琴,有時是取酒,有時是討些話本,有時也會送給長琴一些女兒家的小玩意兒。太子長琴當然能看破知了的心思,但他並不點破,而是以禮相待,談笑應對。因為他可以從知了的口中,了解到火鳳的情況,也能聽到一些與火鳳有關的趣事兒,那些他不知道的,想了解的,都可以有意無意的從知了口中套出。對於知了的拜訪,長琴倒也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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