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到吳城時,物是人非,昔日寧靜平和的小城已是滿目瘡痍。這裡前不久剛經曆過一場炮火襲擊。國民黨軍隊在最後的戰役中失敗,倉皇南下,經過吳城時遭遇一個伏擊小隊的頑抗,雙方交火,吳城百姓參與伏擊小隊,經過一天一夜的鏖戰,以極大的人員傷亡為代價,終於徹底趕走敗軍。
吳城的青瓦壁牆已經在炮火中屋倒瓦碎,雖然開始了重建工作,但依舊無法恢複炮火前滿城綴柳飛絮,隱世桃源的景象。
贈夢閣因為有靈力的保護,在炮火中幸免,此刻,見到主人歸來,門環上的小青龍異常興奮,現出真身,湊到魏然身邊環繞兩圈,小小的龍頭蹭著魏然的脖子。魏然碰一碰它的腦袋,小青龍立刻回到門環中,開啟贈夢閣大門。
踏進院子,太子長琴就感到一道不同尋常的目光在某處窺視自己,突然抬頭,果然看見窗口立馬縮回一個人影。他蹙了蹙眉,但見那人影單薄瘦弱,像是一個女子。那可是魏然的房間,何故會出現女子?
魏然自顧自上樓,像是根本沒看見長琴狐疑的眼神。
幾人回到三樓,都同時愣了一下。
房間內像是被誰洗劫過一番,書籍,紙張,衣物,各種物件全都散落在地。
魏然嘴角抽搐,幾乎立刻就想到了這是誰的手筆。立刻朝自己的房間走去,推開門,卻沒見到那個女子。
長琴和小竹也跟了進來,從長琴的角度,可以見到床底有一個蜷縮的影子,慢慢靠近,蹲下,見到女子睜大的一隻惶恐至極的眼,以及亂發遮住的臉。他的身體不聽使喚,緩緩朝前伸出手,撥開擋住女子另一隻眼的發絲,這一瞬間,他的眼神蓄滿了悲傷。
“鳳兒?”
他不敢相信,躲在床底的女子會是他記憶中那個不可一世的九公主。
你到底經曆了什麼
女子盯著那隻手端詳了良久,才顫顫的伸手握住。
房間暖黃的燈光投射下來,女子瘦得顴骨突出的臉頰看起來像一張薄薄的紙,輕輕一觸碰就會碎掉,見她在眾人的麵前瑟縮著肩膀,極度不安的模樣,長琴心裡很不是滋味,上前將她輕輕摟緊懷裡,溫熱手心輕輕貼著她的臉,“鳳兒,彆怕,我在。”聲音艱澀苦楚,他一心捧在手心的人,怎會受傷至此
感受到臉頰上的溫熱,她有些抗拒,卻又有些本能的依戀,抬眸看著眼前人,她微微怔住,口中發出沙啞的聲音,沒有一句連貫的話。
長琴心中揪得生疼,閉上眼,掩住眸中痛苦情緒,低頭望向火鳳的眼睛。黑洞洞的眼眶周圍瘡疤縱橫,猙獰可怖。想到她曾被人生生挖掉一隻眼,他就感到一陣遏製不住的憤怒,更多的,是心痛的無奈,他甚至怪自己,為何不在她身邊,為何不能好好保護她,為何讓她受了這麼多的苦。
或許被抱得太緊,女子開始掙紮,似乎想到什麼痛苦的回憶,掙紮變得越發癲狂,最後竟一口咬住長琴的肩頭不放,衣服很快滲了血,一滴滴從嘴角落下來,女子的眼神變得猩紅,像是在泄恨一般,死死地盯住長琴。
八生八世的記憶疊在一起,她已經分不清現在和過去。
魏然道,“她已經不是你認識的火鳳,先放開她吧。”
長琴抬眸望著頭頂的吊燈,黃色的光影模糊了他的神情,頃長的背影透著孤寂,血從肩膀滲出,他仿若未覺。良久,才放開火鳳。
火鳳情緒失控,瘋子一樣在房間裡逮著人就踢咬,折騰一陣,長琴隻好以琴音安撫火風,清音障帶著靈力緩緩注入火鳳身體,才讓她暴躁的情緒逐漸安靜,昏昏睡了過去。
長琴坐在床邊,細心替她蓋好被子,打來一盆溫水,擦去她臉上的汙跡。他盯著她的臉,眉目深鎖,剛才她口中嚷著的那個人是誰,她到底經曆了什麼,怎會變成這般模樣
樓下客廳,魏然泡著一壺茶,茶香悠悠,麒麟香爐內香煙渺渺,小竹歪在一旁的沙發上,手臂枕著腦袋,聞著茶香,盯著麵前的香爐,腦袋一點一點的,昏昏欲睡。
魏然聽見腳步聲,抬眸,看見長琴從樓梯上走來,回頭拿起另一個茶杯,倒一杯清茶,放在對麵的位置。
長琴走過來坐下,端起茶杯潤了潤喉嚨,目光轉向窗外,層層竹林之外,是剛剛平息的炮火,天空陰雨連綿,衝刷不儘街上血跡。
他無奈歎息,“這外麵和地府比起來,竟沒有好多少。”
“一個朝代在戰爭中過去,一個新的時代即將到來,新與舊交替,自然有無數傷亡,”魏然放下茶杯,看向長琴,“隻是傷亡的大多是無辜的人。”
無辜的人越多,漂浮世間的冤魂也就越多。
陰陽失衡,蒼生亂序,魔神降世,這就是溟幽想要的。
可歎,蒼生無辜。
長琴道,“你可有辦法阻止溟幽?”
魏然道,“我曾在地府花庭彆院見到一女子閨閣,那是昔日魔界女將軍影沐的房間,她已去世多年,但房間整潔如舊,想必溟幽定是放不下這段舊情,據高尋所言,溟幽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影沐,既然溟幽如此執著於影沐,或許,我們可以此為突破口,尋找破解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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