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處的位置不同了,那麼所考慮問題的角度就會不同,這句話在曹操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體現與具象。
在沒有成為丞相之前,以司空,行車騎將軍事,錄尚書事在朝掌握大權,曹操更多想的是怎樣解決與袁紹爆發大戰前,能夠將所轄四戰之地更牢固些,這樣就算領軍北上迎戰袁紹大軍,至少能減少腹背受敵的威脅,為此曹操展開了不少對外征戰。
在那一時期下,曹操覺得自己是占了大氣運的,拋開張繡,劉表,呂布,劉備這些大小諸侯勢力不談,盤踞江淮的袁術僭越稱帝,是超出曹操預料的。
曹操知道袁術飛揚跋扈,但卻沒想到會到這種地步。
他這冒天下之大不韙稱帝,固然叫他承受不小壓力,如果不在此事上表麵態度,並且打擊袁術囂張氣焰,那他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大義,就會遭到天下各路諸侯,各個群體的質疑與抨擊。
可也是這樣,使得袁術吸引了注意,轉移了矛盾,這得以使曹操迎來了極為寶貴的戰略喘息機會。
而在討袁之戰結束了,曹操不止得到了地盤,還解決了部分內憂,他的嫡長子呢?在這之後沒過多久,就在審時度勢下掀起伐荊一役。
講真的。
最初得知此事時,曹操是緊張的,是忐忑的,憑借著南陽、汝南、廬江三郡之地,怎麼就敢跟盤踞荊州的劉表開戰啊。
哪怕劉表所轄荊州治下矛盾重重,隱患眾多吧,可人劉表畢竟是漢室宗親,畢竟在荊州待了許久,這要萬一打敗了,南陽、汝南、廬江都是有可能丟的,而一旦出現這種處境,那他先前所做種種豈不白費了?
這些話曹操一直都藏在心裡,對誰都沒有講過。
可再一次讓曹操感到驚奇的,甚至是難以置信的,是在自家嫡長子伐荊之際,張羨居然在荊南反了劉表,這使荊州整體局勢立時急轉直下,也是在得知這一消息後,曹操下決心要趁勢除掉盤踞徐州的呂布了……
在官渡之戰爆發前,即曹袁之爭第一戰之前,曹操一直是在凝聚一切能凝聚的力量及群體,以此為對戰袁紹這一戰下能夠取勝。
為此曹操做了一些妥協與讓步,也是這樣,隻有曹操本人最為清楚,這些妥協與讓步對於他,對於曹氏,究竟存有多大的隱患與威脅。
直到他成為了當朝丞相,正式組建了屬於他的丞相府,曹操內心深處的想法,一點點受到內外影響,從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他所打拚的這一切必須有所變了才行。
深夜下的倉亭,依舊是很熱的。
“明公,外麵蚊蟲多,您還是回帳吧。”軍中一處僻靜之地,在此登高,是能看到遠處的大河水的,持雙鐵戟跟隨的典韋,看著負手而立,一言不發的曹操,眉宇間透著些許擔憂道。
自家主公在此站了快半個多時辰了。
“這算得了什麼。”
曹操笑笑,看向典韋道:“當初兗州之亂下,某吃的苦頭可比這多太多了,些許蚊蟲而已,不足掛齒。”
“明公,您是有什麼心事嗎?”
見曹操如此,典韋麵露關切道:“有心事可彆憋在心裡,要是可以的話,您可以對末將講講。”
彆看典韋長的五大三粗,可這心卻是很細的。
正是這樣,在麾下兩大宿將中,典韋更得曹操信賴與喜愛,一方麵是因為其性格,另一方麵是因為典韋的出身。
“是有些心事啊。”
曹操輕歎一聲,沒有去看典韋,雙眼微眯道:“典君,說實話某有些怕了,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怕?”
典韋壓著心底的驚意,本能的脫口道,可說著,典韋卻警惕的看向左右,沉聲道:“百步內,不準任何人靠近!!”
“諾!!”
相距數十步開外的數十眾銳士沉聲喝道。
典君還是先前那樣的。
聽到這話的曹操,表麵沒有變化,心裡卻生出感慨,他為什麼偏愛典韋,就是因為這一點。
“明公怕什麼?”
典韋走上前,低聲道:“跟國賊袁紹一戰,在明公的帶領下,我軍已然占據了絕對優勢,一旦明公所謀促成,則我軍各部便可兵聚鄴城一帶,好叫國賊袁紹再敗給明公!”
“不止是這樣,長公子在襄陽坐鎮,荊豫徐揚四州治下雖遇風波,可卻都在長公子的掌控之內。”
跟曹操的時日不斷了,這前後遇到的挑戰與風波可不少,但是典韋還是第一次聽到曹操講這種話的。
“正是因為這樣,某才有些怕了。”
曹操歎道:“典君難道沒有發現,這幾年下來,曹氏占據的氣運太盛了,以至於給天下呈現橫掃之勢。”
“鄴城一戰真要促成了,我軍真要擊敗了袁紹,進一步削弱汝南袁氏的底蘊,典君可知接下來會遇到什麼?”
“自是……”
典韋下意識開口道,可說著,典韋卻沉默了。
他似猜到了曹操所講。
在典韋的內心深處掀起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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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徹底架起來了。”
曹操眉頭緊皺道:“汝南袁氏有今日之底蘊,靠的可不是袁紹、袁術他們這一代,而是四世三公之積攢,恰逢遇到漢室遭遇了動蕩,才一步步促成的。”
“四世,這是何其漫長的歲月啊。”
“可譙縣曹氏呢?”
“某不否認有些底蘊,但是跟汝南袁氏比起來,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可偏偏在此前數年內,譙縣曹氏擴張到何等地步了。”
“典君覺得沒了汝南袁氏這一對手,譙縣曹氏將會怎樣嗎?會被很多人算計,甚至是暗害啊!!”
“他們敢!!”
典韋眼神凶狠道:“誰要是敢算計明公,那末將定要叫他碎屍萬段!!”
“典君啊,你不懂的。”
曹操笑著搖搖頭道:“戰場上的事,你懂得不少,可是這人情世故的往來,尤其是摻雜到了權力,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典韋沉默了。
他的確不懂,他也不想懂。
沒有投效曹操之前,他過得日子何等淒慘,彆看他現在已然不一樣了,可是卻始終在心中記著。
也恰是這樣,典韋是極有分寸的。
因為他知道他的一切,到底是誰給予的。
“子修做了一件,某想了許久,但是卻遲遲沒有做的事。”在此等態勢下,曹操撩撩袍袖道。
“原本在倉亭這一帶擊敗袁紹,使其麾下所節諸軍各部再遭重創,某是打算領軍歸許的。”
“在這之前,我軍打的仗太多了,厭戰情緒已在軍中出現了,隻不過因為此前打的仗都贏了,所以這股情緒沒有進一步擴散開。”
“可是在得知子修做的事,某改變了想法,典君可知某為什麼要這樣做嗎?”
“轉移注意?”
典韋下意識道。
“是啊,轉移注意,還有矛盾。”
曹操露出悵然之色,“子修是真敢想敢乾啊,整風,哈哈,不愧是我曹孟德的兒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