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方勢力而言,涉及到戰略層麵的布局與推行,出現分歧甚至爭執,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君臣之間,臣子之間,所處的位置不同,所考慮的問題自是有差異的,而這就會導致分歧與爭執出現。
更彆提在這之中,還有一些揣著私心,表裡不一的去說去做什麼,這是會使形勢出現偏移的。
如此就極考驗上位者了。
如何在複雜的形勢下保持清醒,甄彆出哪些是利於大局,哪些是破壞大局,在此基礎上要凝聚大多數,打擊少數派,繼而使所謀戰略部署,得以在分歧與爭執下,以較穩的趨勢推進下去。
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世間的事,隻要牽扯到人,就必涉及到利,誰都很難確保在利益下,能始終守住那顆本心。
很多事壞就壞在這上麵了。
在襄陽發生的事,同樣在許都也上演著。
阮瑀所寫那篇檄文,在許所生影響仍在持續,畢竟這指向的不止袁紹一人,而是整個汝南袁氏,其背後蘊藏的深意太多了。
袁紹、袁術能於亂世紛爭下崛起,靠的就是汝南袁氏累世積攢的名望及底蘊,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二人絕不會有那般勢頭,更彆提受二袁相爭下,將其他諸侯勢力及眾多宗族給牽扯其中。
曹操這樣做,想打敗的不止袁紹,還有汝南袁氏那樣簡單,這更是對一批士族閥閱的試探。
此事,曹操考慮了很久,也做了諸多權衡,最終還是下此決心要做的。
明明機會擺在眼前,他要是不做的話,是會後悔一輩子的。
儘管在此之前,曹操做過這種試探,且以兗州之亂宣告結束,但這一次不一樣了,形勢也有大變了,曹操想再嘗試一次!!
如果這次能成的話,這對他,對譙縣曹氏,都會帶來深遠影響的。
“某這一病啊,許都內外還真是夠精彩的。”
許都,丞相府。
曹操斜倚著憑幾,目光微眯,似笑非笑的看向郭嘉,“某就奇怪了,為何有些人不知何為怕呢?”
“那是因為觸碰到他們的利了。”
迎著曹操的注視,郭嘉撩撩袍袖,神情自若道:“對於這些人而言,他們立足於世的根本,就是宗族之利,個人之利。”
“恰是因為有這些利,他們才會有所持身份與地位。”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就依著他們的才能,僅憑舉薦,甚至從黎庶之中,遴選一些都要比他們強百倍,千倍。”
“哈哈!!”
曹操撫掌大笑起來,那笑聲,絲毫沒看出有病的跡象。
“奉孝啊奉孝。”
笑著,曹操伸手指向郭嘉,“汝此番言論,若是傳揚出去,不知會叫多少人記恨啊。”
“嘉不懼。”
郭嘉卻滿不在乎,“有丞相在,即便有再多人記恨,他們也隻敢在心中記恨,卻不敢表露出絲毫。”
曹操露出欣慰的神色。
對郭嘉這等態度,曹操是很滿意的。
如果在這許都,在這朝堂,能多一些像郭奉孝這等態度的,那他又何至於會如此累呢?
對於那些爾虞我詐,曹操早就疲憊了。
倒不是這些算計,叫曹操承受了多少壓力。
實則是,這其中有不少,曹操一眼都能看出,但卻要裝作看不出,不知曉,這讓曹操感到心累。
曹操不怕遇到對手,尤其是本事了得的,真能遇到這種,曹操會越有鬥誌,畢竟這才有意思嘛。
可偏偏這種對手卻很少。
曾幾何時,曹操遇到過一些,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當大勢在無聲下改變,這種對手就少了很多。
“奉孝,汝覺得某給子修的擔子,是否過重了些?”
本聊著許都及朝堂之事,可曹操卻話鋒一轉,聊到了在襄的曹昂,他的嫡長子,對於這種變化,郭嘉沒有絲毫奇怪。
“明公何出此言?”
郭嘉雖知曹操何意,但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阮元瑜的那篇檄文一出,天下震動是在所難免的。”
曹操撩撩袍袖,看向郭嘉說道:“這一戰的成敗,不止關係到北方歸屬,更將影響到天下大勢。”
“某這邊就不提了,子修那邊,壓力本就不小。”
“對內是各項新策諸規,軍改,對外呢,江東的那猘兒就不提了,是恨不能將子修給生吞了。”
“在北之戰一旦打響,孫文台的這個嫡長子,肯定會有所動的。”
“這還不算完呢,對益州及漢中的攻略,對交州的震懾,說句實話啊,子修承受的壓力,可一點不比某要小,甚至更大,畢竟子修太年輕了。”
“長公子雖年輕,然其心性沉穩,處事不躁,已頗有明公當年之風。”郭嘉含笑對曹操說道。
“嗬嗬…”
聽到這話,曹操笑出聲來。
對自家長子,曹操是太滿意了。
彆看在人前啊,曹操動不動還會一口一個豎子的叫著,但那骨子裡的驕傲與自豪,明眼人都能瞧出來的。
在麾下心腹麵前,提及曹昂,曹操從沒叫過豎子,而是以表字直稱,彆看曹操沒有說什麼,可這細微之處卻透出曹操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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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正事。”
曹操輕咳兩聲,繼續道:“在維係對許既定所需下,還要開辟對河南尹、濟南國兩地輸送,這可不是什麼小事啊。”
“儘管在這些年,子修在荊豫徐揚四州治下,興軍屯與民屯皆見成效,這使得糧食有不小增幅。”
“可子修節製的諸州,特彆是那些軍隊,本身消耗就是不小的,如何平衡好這些,還要預防突發狀況,最最重要的一點,是使征東將軍府上下沒有分歧,都緊密圍繞在北戰事影響下而變的局勢運轉,這……”
講到這裡,曹操輕歎一聲。
此刻的他在想,對自家長子,是否太過嚴苛了。
“明公所憂,不無道理。”
郭嘉見狀,講出心中所想,“但嘉覺得,這件事要交給彆人,那肯定是不好的,但要是長公子的話,那就不同了。”
曹操看著郭嘉,沒有說話。
“在世人眼裡,長公子有今日之勢,那全是仰明公之庇護與幫襯。”
郭嘉正色道:“可真實的情況,在長公子領南陽太守之際,在增節汝南、廬江兩郡前後,明公對長公子的幫襯是有的。”
“但隨著伐荊一役的打響,這種情況就有所改變了。”
“嘉講句不怕明公不高興的話,自與劉表對戰拉開序幕,明公在許都,在地方能有不小優勢,恰是因為長公子有所動才促成的。”
曹操點點頭。
對這位他極看重且信賴的謀主所言,曹操是認可的,如果不是他的長子,在外有一些驚人之舉,就他所處境遇與位置下,其實直麵的難處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