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周如音眼中的光彩一點點熄滅,最終癱軟在地:“是……都是我做的……”
傅雲夕卻皺眉:“此案尚有疑點,待……”
“大人英明!”莊仕洋搶白道,“這毒婦罪該萬死!”
他掙紮著起身,莊語山連忙上前攙扶。
父子二人相攜離去,竟無一人回頭看那癱坐在地的周如音。
“所有人暫時收押。”
退堂後,莊寒雁在回廊遇見傅雲夕。
“蘇夫人滿意了?”傅雲夕意味深長地問。
莊寒雁微笑:“天理昭昭,何談滿意?隻是……”
她望向遠處被押走的周如音,“有些鳥兒關在籠裡太久,放出來反而不知該往哪飛了。”
傅雲夕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忽然道:“那株水芹菜……是你安排的?”
“傅大人說笑了。”莊寒雁福了福身,“孫女怎會害自己的祖母呢?”
“蘇夫人,忠勤伯當真要造反是嗎?”
“不是造反!是舉兵起義!再說傅大人你也不想被偽帝知道你是裴大福的義子吧?”
“哎!所以我第一個向你們投誠,反正我的命運是早就已經注定的。”
“傅大人心裡有數就行。”
接著她便是轉身離去,裙裾掃過青石板,像一抹褪色的血痕。
……
“周姨娘,”少女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子,“這監獄住的可還舒服?”
監獄裡的篝火劈啪作響。
周如音裹著柴靖遞來的鬥篷,顫抖的手捧著熱茶。
她臉上被金簪劃出的傷口已經結痂,像一條蜈蚣趴在曾經嬌豔的臉頰上。
莊寒雁突然道,“周姨娘,既然你已經看清了莊仕洋的嘴臉,按理說應該不會繼續替他隱瞞什麼吧?”
茶盞從周如音手中跌落,熱水濺在裙擺上。
她嘴唇顫抖著,卻發不出聲音。
“你以為莊仕洋隻害了我母親阮惜文?”莊寒雁蹲下身,平視周如音充血的眼睛,“他連親生父親都殺,何況是你這個知道太多的妾室?”
周如音猛地抓住莊寒雁的手腕:“你騙我!你祖父明明是你這個赤腳鬼該死的。”
“青州趙家?”莊寒雁冷笑,“那口井就在趙家彆院的後花園。需要我帶你去看看嗎?”
周如音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整個人癱軟在地。
她想起最後一次見女兒時,語琴欲言又止的神情。
那時她正忙著為莊仕洋打點新任禮部侍郎的賀禮,隻敷衍地說了句“有事回頭再說”。
“為什麼,救我?”周如音嘶啞地問,“看我笑話?還是……”
她突然警覺起來,“你想利用我對付莊仕洋?”
莊寒雁不答,反而問道:“記得我母親送你的翡翠耳墜嗎?”
周如音一怔。
那是三年前年夜飯上,阮惜文送給每個人的禮物。
“她在墜子裡藏了封信。”莊寒雁從袖中取出半張泛黃的紙,“說若有一天你走投無路,會交給我一樣東西。”
篝火突然爆出個火星。
周如音盯著那張紙,想起魏氏曾暗示過的話:“莊家真正的賬本在周姨娘手裡”。
“哈,哈哈哈……”周如音突然大笑起來,笑聲比哭還難聽,“阮惜文啊阮惜文,死了三年還能算計我!”
她踉蹌著站起來,從貼身小衣裡摸出個油紙包,“你要的石羊村借據,拿去吧!”
莊寒雁展開借據,柴靖舉燈湊近。
泛黃的紙上赫然寫著“今借到莊寒雁名下紋銀五千兩”,落款是石羊村十七戶聯保,日期正是莊寒雁剛回京那年。
“莊仕洋早就開始布局了。”此時一旁的柴靖不由得沉聲說道,“將債務全掛在你名下,案發時你就是替罪羊。”
周如音嗤笑一聲:“你們以為就這些?”
她突然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一道猙獰疤痕,“知道這是什麼嗎?當年我發現他私鑄官銀,他親手燙的!”
雨聲漸密。
莊寒雁凝視著這個曾經處處與她為敵的女人,忽然問道:“周姨娘,值得嗎?”
“什麼?”
“一生汲汲營營,就為當個貴女?”莊寒雁指向周如音傷痕累累的手,“你這雙手繡過多少帕子討好權貴夫人?熬過多少夜給他縫製官服?”
周如音像是被刺中了痛處:“你懂什麼!商賈之女在京城就是下等人!我不過是想……”
“想活得有尊嚴?”莊寒雁截口道,“可真正的貴女……”
她突然摘下自己發間的銀簪,“是這樣。”
簪尖在周如音驚愕的目光中劃過案幾,削下一片木屑。
“我母親說過,貴女不在於戴多少珠翠,”莊寒雁將簪子插回發髻,“而在於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
周如音怔住了。
多年前某個午後,阮惜文似乎也對她說過類似的話。
那時她正為莊仕洋不肯帶她赴宴而哭鬨,阮惜文隻是靜靜繡著帕子說:“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莊寒雁伸出手,“現在,周姨娘,你願意合作嗎?”
周如音看著那隻手,忽然想起自己剛入府時,也曾這樣對阮惜文伸出過手。
隻是那時她滿心算計,而對方眼裡全是憐憫。
“我還有選擇嗎?”
……
三日後,石羊村。
莊寒雁的馬車剛進村口,一群衣衫襤褸的老人就跪滿了泥濘的道路。
“貴人開恩啊!”為首的老者不住磕頭,“再寬限些時日,娃兒們去南邊做工了,年底準能還上利息……”
柴靖扶起老人:“老丈誤會了,我們不是來催債的。”
“李三叔,”莊寒雁取出借據,“這上麵寫著我放貸給你們,可我從未……”
“是陶嬤嬤!”人群中有個婦人突然喊道,“她說替莊小姐放貸,利錢隻要三分!”
柴靖與莊寒雁交換了個眼神。
陶嬤嬤作為周如音的心腹,如今卻成了莊仕洋的廚娘。
“借據上明明是我的名字,你們就不怕被騙?”莊寒雁問。
李三苦笑:“我們這些泥腿子哪認得字?陶嬤嬤每回來都帶著蓋官印的賬本,說莊小姐是官家千金,最是慈悲……”
莊寒雁心下一沉。
莊仕洋不僅用她的名義放貸,恐怕還偽造了官府文書。
若案發,她就是勾結官府盤剝百姓的重犯!
回程的那車上,柴靖也是滿臉的感慨,“真是沒想到你父親的手段如此狠辣,竟然把周姨娘的心腹收為己用。”
“所以說我們不能忽略任何一個細節,要不然就對不起夫君的努力了。”
“寒雁,等到這裡的事情了結了之後,你真的願意跟著蘇寧離開?”
“生死與共,形影不離!”
“……”
因為柴靖並沒有和蘇寧簽署那種“惡魔協議”,所以並不能體會到蘇寧和莊寒雁的靈魂交融。
不過她也期待蘇寧提出來要帶她走,畢竟如今她和蘇寧能做的都做了。
“柴靖,你放心!等到夫君離開的時候,一定會帶著你的。”
“會嗎?我還是感覺蘇寧更喜歡你一些。”
“柴靖,要不你也和夫君簽署惡魔協議?”
“不行的!我問過那個薑似,她說不是誰都可以簽協議的。”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