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民顯的辦公室煙霧繚繞,桌上的煙灰缸裡堆滿了煙蒂。
他盯著樊龍泉送來的文件,手指不自覺地顫抖著。
那些白紙黑字的證據像一把把尖刀,每一刀都刺在他與魏東海三十年的交情上。
“老魏啊!老魏,你兒子怎麼會……”李民顯摘下眼鏡,揉了揉發紅的眼睛。
窗外暮色漸沉,莊園書房裡沒開燈,陰影籠罩著他佝僂的背影。
當年魏東海臨終前拉著他的手,將獨子魏京海托付給他照顧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如今要他親手調查魏京海,無異於背棄死者的囑托。
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是樊龍泉。
“李老,證據您都看了嗎?”樊龍泉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沉穩有力。
李民顯長歎一口氣:“小樊啊!魏京海的事情,就由你全權負責調查吧。我……我最近身體不太好。”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我明白了。”樊龍泉的聲音依然平靜,但李民顯能感覺到那平靜下的失望。
掛斷電話後,李民顯從抽屜深處摸出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是年輕的他和魏東海站在剛竣工的杭州第一高樓前,兩人肩並肩,笑容燦爛。
一滴淚水砸在照片上,李民顯慌忙用袖子擦拭,卻越擦越模糊。
“老夥計,我對不起你……”老人的嗚咽淹沒在暮色中。
與此同時,南山商會總部會議室裡,蛟爺正對著手機咆哮:“什麼?不動手了?魏總,那小子都快騎到我們頭上拉屎了!”
電話裡魏京海的聲音冷得像冰:“我說收手就收手!現在樊龍泉剛升總指揮,風口浪尖上彆給我惹事。”
蛟爺額頭上青筋暴起,拳頭捏得咯咯響:“可是那蘇寧……”
“蘇寧我自有安排。”魏京海打斷他,“管好你手下那些放貸的,最近都給我安分點。要是讓樊龍泉抓到把柄,彆怪我不講情麵。”
掛斷電話後,蛟爺狠狠將手機砸在牆上,昂貴的定製手機頓時四分五裂。
會議室裡的幾個手下大氣不敢出。
“看什麼看?都滾出去!”蛟爺怒吼著。
等手下都離開後,他從保險櫃裡取出一把保養得鋥亮的手槍。
輕輕撫摸著冰冷的金屬表麵,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他太恨蘇寧了,不光是因為蘇寧破壞了他們的生意,蘇寧還搶走了他最喜歡的女人裴洛神。
所以蛟爺想要搞死蘇寧的心一直沒停止過,哪怕魏京海阻止也不行。
……
三天後,杭州西湖畔的一家私房菜館。
蘇寧推開包廂門時,樊龍泉已經等候多時。
這個傳聞中雷厲風行的新任總指揮站起身,出乎意料地主動伸出手:“蘇總,久仰。”
蘇寧挑了挑眉,握住那隻布滿老繭的手:“樊總親自約見,真是受寵若驚。”
兩人落座後,服務員開始上菜。
樊龍泉親自給蘇寧斟了一杯茶:“這是西湖龍井,今年的新茶。”
“樊總今天約我來,不會隻是品茶吧?”蘇寧直視對方眼睛,試圖看穿這個突然示好的對手。
樊龍泉笑了笑,眼角擠出幾道深深的皺紋:“蘇總快人快語。不錯,我今天來是想講和的。”
“講和?”蘇寧放下茶杯,臉上寫滿懷疑。
“南山商會和九州集團鬥了這麼久,兩敗俱傷。”樊龍泉的聲音低沉而誠懇,“我今天是以個人名義來的,不代表任何人。我隻想說,有錢大家一起賺,沒必要這樣刀光劍影。”
他舉起茶杯:“這一杯,我為南山商會之前的無禮道歉。”
蘇寧沒有立即回應,而是仔細觀察著眼前這個中年男人。
樊龍泉的眼睛很特彆,黑白分明,沒有一般商人那種世故圓滑,反而透著一種近乎固執的真誠。
“為什麼?”蘇寧終於開口,“據我所知,樊總你剛升任總指揮,正是立威的時候。”
樊龍泉放下茶杯,目光飄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麵:“蘇總聽說過‘斷臂求生’的故事嗎?”
不等蘇寧回答,他自顧自地講了起來:“九六年,我剛開始創業,有個跟了我三年的兄弟。突然有一天,他把自己的右手卷進了機器裡,拿了廠裡兩萬塊賠償金就走了。”
包廂裡安靜得能聽見茶水沸騰的聲音。
樊龍泉的聲音有些哽咽:“後來我才知道,他母親和孩子同時得了重病,兩萬塊在當時是筆巨款,但也隻夠救一個人。”
“全家商量後決定救孩子。”樊龍泉深吸一口氣,“等我知道真相趕去醫院送錢時,他母親已經走了。那兄弟跪下來給我磕了三個響頭,說這輩子欠我的,下輩子做牛做馬還。”
一滴淚水從這個硬漢眼角滑落,他迅速抹去:“從那天起,我就發誓要讓跟著我的兄弟都過上好日子。蘇總,我查過你的發家史,你和我是一類人,骨子裡都不是做生意的料,但偏偏都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蘇寧的眼神漸漸柔和。
他想起了自己創業初期,那些天天代替自己熬夜加班、天天跟在那幫老外屁股後麵做翻譯的兼職學生……
“所以我覺得,”樊龍泉重新看向蘇寧,“我們沒必要鬥得你死我活。南山商會那些老頭子固步自封,但時代變了,該讓新鮮血液進來了。”
“樊總,就怕你做不了南山商會的主。”
“隻要有我樊龍泉在一天,都能保證樊龍和九州的和平。”
“……”此時的蘇寧也是感受到了樊龍泉的誠意。
兩個小時後,當兩人走出餐廳時,已經達成了初步合作協議。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蘇總,我送你回酒店吧。”樊龍泉指了指停在路邊的黑色轎車。
蘇寧點點頭:“好!正好路上再聊聊江北那個項目。”
車子駛入夜色中,兩人在後座繼續討論著合作細節。
誰也沒注意到,一輛沒有開車燈的小貨車正悄悄跟在他們後麵。
“蘇總,關於魏京海……”樊龍泉剛開口,一陣刺眼的遠光燈突然從側麵照來。
“小心!”蘇寧隻來得及喊出這一句,小貨車已經狠狠撞上了轎車的側麵。
天旋地轉。
安全氣囊爆開的瞬間,蘇寧感到一陣劇痛,然後世界變得模糊而遙遠。
他隱約聽見金屬扭曲的聲音,玻璃碎裂的聲音,還有自己骨頭斷裂的脆響。
不知過了多久,蘇寧艱難地睜開眼睛。
車子已經翻倒,他整個人倒掛在變形的車廂裡,溫熱的血液順著額頭流進眼睛,將世界染成紅色。
透過破碎的車窗,他看見一個黑影走向同樣重傷的樊龍泉。
那人手裡那些可以殺人於無形的帕子,直接死死的捂在了樊龍泉的口鼻。
“樊……總……”蘇寧想喊,卻隻吐出一口血沫。
等到殺手解決了樊龍泉之後,便是惡向膽邊生的奔向蘇寧。
突然,遠處傳來路人的驚呼聲:“天啊!出車禍了!快叫救護車!”
殺手的動作頓了一下,迅速收起手裡呃帕子,轉而掏出手機假裝撥打急救電話。
在路人趕到前,他湊到奄奄一息的樊龍泉耳邊說了什麼,然後若無其事地退到一旁,扮演起肇事司機的倒黴蛋角色。
蘇寧的意識再次模糊,但在徹底昏迷前,他分明看見那個“肇事司機”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那笑容讓他想起得意洋洋的惡狼,冰冷、殘忍,又帶著某種扭曲的愉悅。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蘇寧感到自己被抬上擔架。
恍惚中,他聽見醫護人員驚呼:“這個傷者情況危急!血壓持續下降!”
世界陷入黑暗前,最後一個念頭劃過蘇寧的腦海:這不是意外,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
隻是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情是,這場謀殺正在喚醒著某個沉睡已久的惡魔……
遠處的陰影裡,一個戴著鴨舌帽的身影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沒有存儲的號碼:“計劃有變!另一條大魚沒死。”
電話那頭傳來魏京海陰沉的聲音:“繼續觀察!記住,彆留下任何痕跡。”
“明白。”鴨舌帽男人掛斷電話,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他走路的樣子很奇怪,左腿微微有些跛,但速度卻快得驚人。
轉眼便是就融入了杭州繁華的夜景裡,仿佛從未出現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