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最喜歡白玫瑰。”
三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嚇得艾米麗差點拔槍。
三叔今天罕見地穿了黑色中山裝,手捧一束沾露的白玫瑰,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哀傷鰥夫。
然而前段時間的傷勢仿佛不存在一樣,原來今天才是三叔真正的殺招。
“三叔。”艾米麗勉強點頭,警惕地看著他身後兩個陌生保鏢……
那兩人太陽穴微微鼓起,是長期練武的特征,“父親馬上到。”
“我知道。”三叔將玫瑰放在墓前,動作輕柔得像在擺放易碎品,“今天是個好日子……適合清算舊賬。”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汽車急刹的刺耳聲響,緊接著是密集的槍聲。
艾米麗瞬間撲向墓碑後方,三叔的保鏢已經掏出了微衝。
“你瘋了?”她尖叫著拔出手槍,“這是我母親的墓地!”
三叔的微笑在霧中扭曲:“正因如此,你父親才會獨自前來。”
陳永仁的防彈奔馳停在公墓入口,車身布滿彈孔。
四個保鏢已經倒在血泊中,唯有他憑借車體掩護還在還擊。
子彈打空了,老人從西裝內袋取出備用手槍,動作流暢得不像六十多歲的人。
“阿叔!”他對著迷霧大喊,“你要我的命可以,但是要放艾米麗走!”
回答他的是一串點射,子彈打在花崗岩墓碑上火花四濺。
陳永仁悶哼一聲,左肩綻開血花。
他踉蹌著躲到一棵橡樹後,發現伏擊者至少有十二人,戰術動作專業得不像普通混混。
“海軍陸戰隊退役的雇傭兵。”三叔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在霧中回蕩,“每小時五千美元,物有所值吧?”
陳永仁吐出一口血沫。
他早該想到……
三叔兒子死後,這老狐狸的行為太反常,感情襲擊“頤和軒”都不過是障眼法。
原來是在暗中集結最後的力量。
“你以為殺了我就能接管商會?”他撕下領帶紮緊傷口,“其他元老……”
“其他元老已經收到你謀殺我兒的證據了。”三叔冷笑,“包括你在烏塔堡基地的飛機記錄,還有給泰國將軍的轉賬憑證。”
陳永仁瞳孔驟縮。
那些記錄本該隻有一個人知道……
他看向公墓深處,艾米麗被兩個雇傭兵押著的輪廓若隱若現。
“蘇寧在哪裡?”三叔突然問,“你的好女婿怎麼不來救嶽父?”
頤和軒後廚,蘇寧正在熬製一鍋特殊的湯。
灶台火焰調到最小,砂鍋裡的黑色液體咕嘟作響,散發出既像藥材又像化學試劑的古怪氣味。
“老板!”馬庫斯撞開廚房門,“剛收到消息,三叔在玫瑰崗伏擊陳永仁!艾米麗小姐也在那裡!”
蘇寧的手穩如磐石,將最後一味藥材……
某種閃著金屬光澤的粉末撒入鍋中:“多少人?”
“至少十二個職業傭兵。陳叔隻帶了四個保鏢……”
“不夠。”蘇寧關火,將湯汁過濾進保溫瓶,“三叔至少準備了二十人。”
馬庫斯愣住了:“您……早就知道?”
保溫瓶中的液體在燈光下呈現詭異的紫黑色。
蘇寧將它小心地裝進特製手提箱,又取出那個許久未用的黑皮針匣。
“備車。”他扣上西裝扣子,遮住腰間的槍套,“是時候繼承我的遺產了。”
“……”
玫瑰崗公墓的槍聲漸漸稀疏。
陳永仁靠在天使雕像基座上,胸口兩個彈孔汩汩冒血。
他麵前躺著三具雇傭兵屍體……
證明即使垂死,青龍幫老大依然是致命的。
“出來吧,阿仁。”三叔拄著手杖走近,身後跟著被槍指著的艾米麗,“我們該談談交接事宜了。”
陳永仁艱難地抬頭,看向滿臉淚痕的女兒:“傻女……我們都被他擺了一道……”
“哈哈,是我騙她來的。”三叔得意地展示手機上的偽造短信,“以蘇寧的名義。”
垂死的老人突然笑了,血沫從嘴角溢出:“你……還是這麼……自作聰明……”
他劇烈咳嗽起來,“你真以為……泰國的事……真是我做的?”
三叔的手杖猛地砸在陳永仁膝蓋上,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除了你還有誰!”
“是你兒子……自己找死……”陳永仁疼得臉色煞白,“他聯係fbi……想當汙點證人……”
艾米麗倒吸一口冷氣。
這個細節連她都不知道。
“撒謊!”三叔暴怒地舉起手槍,“天豪怎麼可能……”
“因為……我答應保護他。”陳永仁突然看向三叔身後,“對吧……蘇寧?”
所有人都轉頭的那一刻,陳永仁用最後的力氣撲向三叔。
槍聲響起,子彈貫穿老人心臟,但他已經成功將針管刺入三叔頸部。
“這是……我女婿……特製的……”陳永仁倒在妻子墓前,鮮血染紅白玫瑰,“你們父子……都該嘗嘗……”
三叔驚恐地拔出針管,但液體已經注入血管。
他的麵部肌肉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像有無數蟲子在皮膚下爬行。
“解藥……給我解藥!”他踉蹌著抓住艾米麗,卻被趕來的蘇寧一腳踹開。
“沒有解藥。”蘇寧檢查著陳永仁的脈搏,聲音冷靜得可怕,“這是神經毒素,專門為叛徒準備的。”
三叔的雇傭兵們麵麵相覷。
雇主突然間暴斃了,尾款找誰要?
“每人十萬。”蘇寧頭也不抬地拋出支票本,“現在離開,或者陪葬。”
當最後一個雇傭兵消失在霧中後,三叔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蘇寧抱起奄奄一息的陳永仁,老人卻抓住他的領帶。
“聽著……”陳永仁的氣息越來越弱,“泰國的事……是我做的……”
艾米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親!?”
“必須……讓蘇寧……手上沾血……”陳永仁的瞳孔開始擴散,“才能……接我的位……”
他最後看向女婿,“商會……交給你了……照顧好……”
話未說完,老人的手垂落下來。
玫瑰崗公墓陷入死寂,隻剩艾米麗傷心的哭聲。
“感謝各位叔伯賞臉。”蘇寧穿著定製黑西裝,胸前彆著白花,“今天有兩件事宣布。”
“第一,經過調查,陳天豪確實是被fbi滅口,因為他掌握了某些……敏感信息。”
元老們交換著眼色。
這個版本與三叔之前宣揚的截然不同。
“第二……”蘇寧從懷中取出陳永仁的青龍扳指,緩緩戴在拇指上,“從今天起,五福幫更名永仁商會。舊時代的恩怨……”
“就此了結。”
“……”在場的五福幫高層都是麵麵相覷。
“有異議的叔伯現在可以提。”蘇寧環視眾人。
死寂中,最年長的元老突然起身,向蘇寧深深鞠躬:“會長英明!我支持!”
如同推倒多米諾骨牌,整個房間的人陸續起立鞠躬。
艾米麗站在角落,看著蘇寧被眾人簇擁的背影,恍惚間竟分不清那究竟是丈夫,還是父親借屍還魂。
深夜的陳永仁舊宅,蘇寧獨自站在落地窗前。
這個角度能看到整個洛杉磯的燈火,像一片墜落的星空。
辦公桌上擺著三樣東西:陳永仁的日記本,艾米麗留下的婚戒,以及那個裝著神經毒素的藥瓶。
浴室傳來水聲,艾米麗已經洗了三小時澡。
自從公墓回來後,她再沒和蘇寧說過一句話。
日記最後一頁的墨跡還很新:
“蘇寧必須成為下一個我。為此不惜一切代價——包括我的命,包括艾米麗的恨。真正的權力就像中醫裡的砒霜,用得恰當能救命,用錯分量則致命。他終會明白,在這座吃人的城市裡,要麼做持刀人,要麼當砧上肉。”
窗外開始下雨,雨滴在玻璃上蜿蜒如淚痕。
蘇寧將日記扔進壁爐,火焰瞬間吞噬那些殘酷的真相。
當艾米麗裹著浴巾出來時,他依然站在窗前,背影與陳永仁生前如出一轍。
“你要走?”他沒有回頭,卻從玻璃倒影中看到艾米麗拎著行李箱。
“我要親自去丈量這個世界,絕不能繼續留在洛杉磯發黴發爛。”她的聲音沙啞。
“什麼時候的飛機?”
“明早。”
沉默蔓延。
最終是蘇寧先開口:“知道父親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嗎?”
艾米麗停住腳步。
“他說……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行李箱砸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艾米麗震驚地撫摸平坦的小腹……
她今早才拿到的孕檢報告,還沒來得及告訴任何人。
“你怎麼……”
“中醫把脈,三周左右。”蘇寧終於轉身,眼中的冰冷稍稍融化,“留下吧!為了孩子。”
雨聲漸密,落地窗上的倒影漸漸模糊。
艾米麗看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拇指上的青龍扳指閃著幽光,像黑暗中的燈塔,也像深淵的入口。
“可是我已經厭倦了這樣的生活。”
“逃避毫無意義!這個世界的本質便是人吃人。”
“……”
遠處,洛杉磯的燈火依舊明亮。
這座城市從不關心誰生誰死,誰哭誰笑。
它隻是冷漠地注視著,等待下一個故事的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