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的反對讓會議室裡熱烈的氣氛瞬間冷卻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和艾文之間來回移動。
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作為政務委員會主席的維克，在如此重大的議題上，公開地、如此堅決地表達了反對意見。
艾文並沒有生氣，甚至連一絲不悅都沒有。他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老學長，眼中反而流露出一絲理解和欣慰。
一個成熟的革命政權，需要的絕不僅僅是高歌猛進的理想主義者，更需要像維克這樣腳踏實地，時刻保持清醒和理性的刹車片。
他的擔憂是完全正確的，作為一個負責整個根據地行政和財政的大管家，如果連他都對這種天文數字般的投入無動於衷，那才是真正危險的信號。
“學長，你說的沒錯。”艾文緩緩開口，打破了沉默。
他的聲音平靜而溫和，瞬間緩和了會議室裡緊張的氣氛，“你的擔憂，也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問題。以我們目前的狀況，想要一口氣建成天空之城，無異於癡人說夢。”
聽到艾文首先肯定了自己的觀點，維克的表情也緩和了不少。
“天空之城計劃，聽起來很宏偉，但我們並不需要一步到位。”艾文走到地圖前，用手指在代表著根據地核心區的圓圈上畫了一個更小的圈。
“我們可以由簡入深，分階段進行。第一階段，我們的目標就是完善核心生活區和工業區的基礎設施。先為這兩個區域鋪設好排汙和自來水管道，再建立一個能夠滿足工廠初步生產所需的小型獨立能源網絡。”
“這個工程量，以我們現有的技術和人力，是完全可以承擔的。”弗裡特和米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可行性。如果隻是小範圍的試點工程，那壓力確實會小很多。
“至於資金問題，”艾文笑了笑，目光掃過眾人，“大家也不必過於悲觀。”
“首先，我們的工廠馬上就要全麵投產了。包裝食品、衣物、民用魔導器......這些東西都是硬通貨，在哪裡都賣得出去。大家彆忘了，當初我們去霧城購買那三千名奴隸時，皮特曼已經代表了我們和喬納森男爵簽訂了正式的貿易協定。”
在根據地創立的這段時間，南方支隊用自己手上攢來、或者搶來的錢在霧城購買了大量的原料、藥品、奴隸和基礎生活物資。
但是做生意沒有隻出不進的道理，作為他們難得的合作者，艾文也推動了關於向霧城出售更多民用物品的計劃。
南方領的很多民用產品的製造方式依然相當原始，質量也參差不齊，魔導器更是少得可憐。
根據地的民用工廠將在滿足內部需求的同時，勻出一小部分以高價賣到霧城。
喬納森是很懂做生意的人，他絕對能看得出手工製作的物品和流水線工業品之間的質量差異。能在外麵把這些東西炒到多少，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除了這些東西，卡德拉山裡原本就很豐富的礦產更是利潤高得驚人，除了那個時刻會殺死他的亡靈印記之外，喬納森根本就沒有任何拒絕貿易協定的理由。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艾文的語氣中充滿了自信，“我們腳下的這座卡德拉山，就是我們最大的寶庫。
“我們擁有豐富的鐵礦、銅礦、魔晶礦，還有各種珍稀的礦物和藥材。在絕大多數基礎材料上，我們完全可以做到自給自足，這就為我們省下了一筆天文數字般的進口開銷。”
“我們隻需要從外界引進一些我們自己無法生產的特殊材料和......人口就足夠了。這樣一來，‘天空之城’計劃的實際財政消耗，會比大家想象的要小得多。”
艾文的一番解釋讓原本心有疑慮的人想通了許多。原本聽起來遙不可及的宏偉藍圖，此刻變得清晰而具體，每一步都有著明確的目標和實現路徑。
維克沉默了許久，他緊鎖的眉頭並沒有因為艾文的這番話而完全舒展開來。
他重新坐下，雙手交疊放在桌上，抬起頭認真地看著艾文：“委員長，我理解你的想法，也承認你說的這些都有道理。貿易可以帶來資金，自給自足的礦產也能省下大筆開銷......”
“但是。”他話鋒一轉，語氣中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謹慎，“這一切都建立在‘順利’的基礎上。貿易會不會中斷？開采會不會遇到技術瓶頸？我們的工廠剛剛起步，產能和良品率都還是未知數。更重要的是，我們無法預測下一次戰鬥會在什麼時候到來。”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變得更加懇切：“我們現在就像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腳跟還沒站穩，就要去嘗試奔跑。”
“天空之城計劃的第一階段聽起來規模不大，但對於我們這個一窮二白的根據地來說，依然是一項無比沉重的負擔。一旦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問題，資金鏈斷裂，我們很可能連現有的發展成果都保不住。”
“我的建議是，再等一等。”維克最後總結道，“等我們的工廠穩定運行半年，等我們和霧城的貿易關係穩固下來，等我們積累了足夠的儲備資金和物資，再啟動這個計劃也不遲。穩紮穩打，才是我們現在最需要的。”
會議室裡的氣氛又一次變得微妙起來。維克的這番話如同一盆冷水，澆熄了不少人心中剛剛燃起的熱情。
他們不得不承認，維克說得句句在理。艾文描繪的未來固然美好，但現實的風險也同樣巨大。
艾文無奈地看著維克，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一個充滿了對未來的無限憧憬，一個則充滿了對現實的審慎考量。
或許誰都沒有錯，他們隻是站在了不同的角度來思考革命的未來。
“看來我們無法達成共識了，維克學長。”最終，艾文隻好歎了口氣。他環視了一圈會議桌旁的眾人，“那麼，就按照我們自由之子的規矩來吧。中央委員會的同誌們，現在開始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