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第二天，也就是9月29日，庫倫的清晨裹著刺骨寒意，鉛灰色雲層壓得極低，仿佛要與肯特山北麓的峰巒相接。
林毅握緊棗紅馬韁繩，皮革粗糙的觸感磨著凍僵的掌心。馬鞍上油布捆紮的物資隨著馬匹輕晃，軍大衣領口被風掀得翻卷，露出迷彩襯衣的衣角。
身後一個連近三百士兵已列隊待命。戰馬焦躁地刨著凍土，馬嚼子碰撞聲混著檢查裝備的金屬輕響。連長小跑上前：“報告！全連整裝待發！”林毅掃視著士兵們被寒風吹紅的麵龐，有人正悄悄活動著凍僵的手指。對，就是騎馬出發，因為要進山區所以開車去很不方便，所以隻能騎馬前去了。
蘇參謀長踩著滿地霜花走來，鏡片蒙著層薄霜。他緊了緊武裝帶，金屬扣發出脆響：“林毅，你確定狼居胥山是肯特山？而且這肯特山山脈兩百多公裡，找起來太難了。”
話音未落，一陣狂風卷起砂礫，遠處山巒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陡峭的山脊線如刀刻般冷峻。
林毅想了想說道道：“漢代匈奴核心活動區域在漠北也就是現在的蒙古高原，史記裡麵記載霍去病北伐‘絕大幕大漠）’後封禪，地理位置在漠北草原北部。
肯特山作為漠北重要山脈，既符合‘登臨翰海也就是古稱北海的貝加爾湖’的軍事進軍路線邏輯，肯特山又在成吉思汗時期被尊為‘不兒罕山’，是蒙古人世代敬仰的聖山，更是蒙古帝國的龍興之地，從曆史地理與文化脈絡看是不會錯的。”
蘇參謀長聽完後，眼中閃過一絲決斷，朗聲道：“也罷，今天我便舍命陪君子了！”
隊伍迎著魚肚白出發。騎兵連踏碎薄冰開道，“哢嚓”聲在山穀回蕩。越往深處，乾涸河穀布滿尖銳岩石，馬匹鐵掌擦出火星；灌木叢中沙狐突然竄出，轉眼消失在枯黃草叢。
隊伍蜿蜒著深入群山，漸漸隱入晨霧之中。
行至中午時分，隊伍在一處背風的山穀休整。炊事兵支起行軍鍋做飯時，偵察兵突然策馬奔回：“林顧問！蘇參謀長！前方發現石砌建築！”
林毅與蘇參謀長對視一眼，立刻策馬向前。繞過一片白樺林，眼前出現一片坍塌的石牆遺址：石塊堆砌的地基呈不規則圓形，牆縫裡長出枯黃的芨芨草，角落裡散落著幾個鏽跡斑斑的鐵皮罐頭。
蘇參謀長蹲下身，指尖蹭過石塊表麵的刻痕：“看這工藝，像是近代牧民的冬牧場。”他撿起一個罐頭盒，盒底印著模糊的俄文字母，“沙俄時期的東西。”
林毅目光掃過遺址外圍，忽然他勒住韁繩，翻身下馬時軍用手套蹭過帶刺的紅柳叢。撥開最後一叢荊棘，半塊石碑斜插在凍土中，表麵斑駁的符號在風裡扭曲，像未熄滅的火焰。
他單膝跪地，軍刀挑開覆蓋的腐葉，“應該是元朝的遺跡，可能是蒙古貴族祭祀台。”
“我來。”蘇參謀長的軍靴踩住石碑邊緣，匕首寒光一閃斬斷盤根錯節的野藤。兩人用刺刀撬開凍土，碎石混著草根簌簌掉落。“這碑至少兩米高。”
林毅盯著石碑棱角處細微的裂紋，眉頭緊鎖：“多找幾個人來挖吧，這凍土太硬，彆磕著碰著。這可是能填補元朝邊疆祭祀製度空白的文物，回頭聯係考古人員，要麼運回去做研究，要麼就在這建個保護站。”
蘇參謀長用袖口擦去鏡片上的霜花，金屬水壺在腰間晃出輕響：“至於麼，一塊石碑而已，咱們任務是找狼居胥山，耽誤久了...”
話音未落，林毅已將軍用水壺狠狠砸在凍土上，濺起的冰碴撲在蘇參謀長褲腿：“這是八百年前的曆史見證！這是我們老祖宗給我們留下的寶貴遺產！”
林毅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後，聲音變得沉穩而懇切：“老蘇，你知道麼，中國古代建築大多都是磚木結構，曆經歲月戰火，大多都沒有保存下來。但是像國外，埃及金字塔、獅身人麵像，古羅馬鬥獸場，還有埃及阿布辛拜勒神廟、希臘的雅典娜勝利神廟這些古老石質建築，都完好屹立至今。
咱們眼前這塊石碑，雖然不起眼，但是是元朝的石碑，現在我們的曆史上對元朝的曆史本來就不是很了解，可一旦研究透徹，就能解開元朝的諸多謎團，這是填補曆史空白的關鍵，意義非凡啊！”蘇參謀長摩挲著下巴，目光在石碑與林毅之間來回遊走，似在權衡任務與文物價值的輕重。
山風卷著枯草掠過兩人僵持的身影。蘇參謀長盯著林毅發紅的眼眶，忽然扯下武裝帶甩給最近的士兵：“一排長！帶十個人過來，用工兵鏟慢慢刨，誰要是弄花了，今天晚上就彆吃飯了！”
凍土在工兵鏟下發出沉悶的碎裂聲。十餘名士兵呈扇形散開，金屬鏟刃貼著石碑表麵緩緩推進。
挖掘到碑身中部時，蘇參謀長用戰術燈照亮新露出的符號：“這些蝌蚪文到底什麼來頭？”林毅想了想說道：“應該是八思巴文“。
然後他蹲在最前端，徒手清理掉落的碎石，指節被冰碴劃出滲血的傷口也渾然不覺。當夕陽把肯特山染成鐵鏽色時，石碑終於完全暴露在眾人眼前——除了石碑上麵滿滿的文字和底座浮雕的蒼狼圖騰，再無其他。
蘇參謀長眉頭緊鎖，指尖輕輕拂過碑上蜿蜒的符號，戰術燈的光束在蝌蚪狀的字符上跳躍：“八思巴文？從沒聽說過，這和現在的蒙語有什麼關係？”
林毅摘下染血的手套，用袖口隨意擦了擦額頭的汗，呼出的白霧在冷空氣中凝成霜花：“這可是忽必烈欽定的官方文字，和現在的蒙語大不相同。
八思巴是藏傳佛教高僧，當年他奉皇命創製這套文字，既能拚寫蒙語，也能轉寫漢字、梵文，號稱‘譯寫一切文字’，元朝的詔書、官印，甚至錢幣上都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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