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掃過眾人，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專用水印紙的纖維密度、安全線的嵌入角度、光變油墨的分子結構，每一項都有講究。日本人現在用的設備，連雕刻凹版的邊角都處理不平整，更彆說破解這套組合拳了。”
張行長的手指在桌麵上摩挲著，忽然抬頭問：“您是說，他們就算拿到真幣，也仿不出來？”
“不是仿不出來，是根本沒可能。”林毅拿起100元券，對著光展示水印，“就拿這水印來說，需要特製的紙漿和成型設備，根據地以前用的桑皮紙、麻紙根本達不到這個密度。日本人在淪陷區用的印鈔機，連膠印對印的精度都達不到，更彆說讓光變油墨隨角度變色了。”
李行長捏著驗鈔筆，筆尖在桌麵上點了點：“那這些驗鈔的家夥什，能配到多大範圍？”
“銀行必須配全套。”林毅說得乾脆，“每個根據地的總行和分行，都要有點鈔機和驗鈔機。商戶那邊，重點商鋪由銀行統一配發驗鈔機，教他們怎麼用。老百姓手裡的驗鈔筆，可以平價供應，或者由根據地政府統一發放，讓家家戶戶都能辨真假。”
王行長皺起眉：“老百姓能學會嗎？他們連字都不識幾個，怕是看不懂這些道道。”
“不用認字。”林毅拿出一張印刷好的示意圖，上麵用簡單的圖畫展示著驗鈔步驟，“畫成圖，讓識字的人教。比如用驗鈔筆照一下，發光的就是真的；對著光能看到山水影子的就是真的。就這兩條，老百姓記不住也能學會。”
他頓了頓，拿起5元券指著縮微文字：“至於這些精細的防偽，是防那些有設備的造假團夥。日本人要是想仿，首先得過驗鈔機這關，機器不認，假鈔就流不進市場。商戶用驗鈔筆一照，假的立刻現形。老百姓手裡也有筆，收到錢照一下，心裡就有底了。”
二爺在一旁點頭：“林毅說得對，防偽不能隻靠技術，還得讓老百姓會用。當年法幣被仿造，就是因為老百姓分不清真假，久而久之就不敢用了。”
“還有宣傳。”林毅補充道，“根據地的報紙、傳單，多印些辨認真假的法子。劇團下鄉演出時，也能編個小節目講講怎麼用驗鈔筆。讓老百姓知道，這新錢不僅頂用，還假不了，信譽自然就立起來了。”
張行長摸著下巴，忽然笑了：“要是真能做到這樣，部隊發餉、商戶做生意，就不用再對著太陽看半天，擔心收到假鈔了。”
“不止這些。”林毅看向眾人，“統一版型後，貨幣就能在各根據地流通了。晉察冀的錢到了山東，商戶用驗鈔筆一照就認；華中的錢到了晉察冀，銀行的點鈔機能直接點。這樣根據地之間的貿易就方便了，不用再兌換來兌換去，浪費功夫。”
李行長眼神亮了些：“那敢情好。以前咱北海銀行的錢到了晉察冀，人家不認，還得換成當地的票子，一來二去損失不少。要是新錢能通用，物資調動也能快不少。”
“至於彙率和定位。”林毅把話題拉回來，指了指桌上的樣幣，“這套貨幣的基準價值，按什麼糧食、布匹來定，各根據地之間怎麼兌換，你們比我清楚。二爺說過，貨幣得服務於根據地的經濟，你們商量著定就行，我隻負責把錢做出來，保證它假不了、用得順。”
二爺接過話頭：“彙率的事，咱們接下來開個會詳細算。糧食產量、布匹價格、市場流通量，都得算進去。但有一條，各根據地的新錢，購買力必須統一，不能這邊一塊錢能買一斤米，那邊就得兩塊，不然老百姓該亂了。”
張行長拿起1元券，對著光又看了看水印：“隻要假鈔進不來，彙率好商量。以前是怕假鈔攪亂市場，才不敢讓貨幣流通太廣。現在有了這技術，統一彙率反倒是好事。”
林毅見眾人臉上的顧慮漸漸消散，站起身：“設備就在倉庫，現在就能去看。印鈔機的操作不算難，派來的骨乾學上半個月就能上手。核心的電板和油墨，我建議二爺派人統一保管，按你們的需求分批送或者是直接統一印刷後給各個根據地送印刷好的鈔票。”
他走到門口，回頭看了眼桌上的樣幣：“這套錢，印的是咱們的山山水水，守的是根據地的經濟命脈。隻要老百姓信它、用它，鬼子就算想搞破壞，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二爺跟著站起來，拍了拍林毅的肩膀：“說得好。走，去看設備。看完了，咱們就把彙率、流通範圍這些事定下來，爭取開春前讓新錢在各根據地流通起來。”
眾人紛紛起身，目光再次掃過桌上的樣幣，眼神裡的震撼已經變成了篤定。
林毅推開倉庫大門時，一股淡淡的油墨味混著紙張的氣息撲麵而來。倉庫裡沒開燈，幾扇高窗透進天光，照亮了碼放整齊的設備——二十台台印鈔機並排立在中央，機身鋥亮，金屬部件在光線下泛著冷光，滾筒和齒輪的縫隙裡看不到一點油汙。
旁邊的貨架上，印鈔紙按尺寸碼成方塊，摞得有半人高，紙邊切割得整整齊齊，沒有一張毛邊。最裡麵的鐵架上，十幾桶油墨封著蓋，標簽上用紅漆寫著“藍”“棕”“黑”等字樣，桶身乾乾淨淨，沒有一滴滲漏。
“這就是新式印鈔機。”林毅走到機器旁，手指在滾筒上輕輕敲了敲，發出清脆的響聲，“全自動的，調好版型後，紙進去，印好的鈔票就出來，一天能印上萬張。”
張行長走到機器前，彎腰看滾筒的紋路，手指懸在上麵不敢碰。滾筒表麵光滑得像鏡麵，刻著的花紋比樣幣上的更細密，連浪花的每一根線條都分毫不差。“這玩意兒……比咱的石印機快百倍都不止。”他喃喃道，想起根據地以前用的石印機，印十張就得擦一次版，油墨還總蹭得滿身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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